船舱里静悄悄的,在长几两侧,只有一对璧人默默地相对而坐,两行热泪流洒在少女弹指可破的脸上,那明亮双眸又心疼又怜惜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张书棋,此时,刚刚和少女讲完他和棋少爷九死一生经过的阿根,也已经识趣地退出船舱。
“棋哥,我都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碰到你。刚才三叔告诉我,说船下要搭船捎脚的有个人很像你,我还以为三叔是开玩笑,当我返回出去看时,就只看到你的背影,粗布烂衫的我还不敢确定,直到刚才黑龙山的人把你追到船边,我才确定我不是做梦,真的看到你了。”
少女略带娇羞,含情脉脉地望着张书棋,:“自从张伯伯失去音讯,快三年没见到你了,我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老天有眼,终于让我与你在这重逢了。现在有什么打算?回三江口你准备先到哪去?”少女擦干眼泪后,担心地问着张书棋。
张书棋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刚才阿根讲述他们一路上遇袭和他昏迷后醒来失忆时,从少女和阿根的对话中,他大概听明白了棋少爷与大小姐的过往。原来这个于大小姐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于帮主又当爹又当妈把她养大,从小就把她当做掌上明珠。那时候飞鲨帮和张九成的关系就非常好了,生意上往来频繁,张书棋的母亲可怜秋鸾从小没有妈妈,待秋鸾如同自己的女儿,经常接她到家里玩,二人在一起时,宛如金童玉女,且又年纪相仿,只差两岁,书棋喜静,秋鸾好动,书棋母亲尤其钟爱秋鸾。一来二去,两家都有意给二人撮合指亲,只是二人年纪都尚小,待大点再说。就没把事情放到桌面。不曾想张书棋十一岁时那年,母亲意外去世,再加上张九成续弦二夫人,于是两家至少是明面上的过往几乎终止,一双小儿女的见面机会也日渐趋淡。
听于秋鸾说,这些年两人只见过一面,也是张九成最后一次外出北周的前,梅姨太突然暴毙的第二天,张九成找借口私下里只带着张书棋,匆忙地秘密造访了飞鲨山庄,至于谈过什么事,别说眼下的这个张书棋是一点也不知了。看秋鸾的意思,之前的张少爷可能也知之甚少,那次一进门张九成和于成龙一起在书房密谋了一个上午,而他则与秋鸾在一起谈天说地。所以也难怪对于秋鸾,阿根从来没有对张书棋提起,因为他也只是有小时候的记忆了。
好在眼下的张书棋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失忆,轻松地化解了摆在二人面前的所有尴尬。
看到张书棋没有回答,想想他的际遇,于秋鸾又不禁眼圈一红,泪水又滑落下来。她轻轻地伸出柔荑,轻轻握住张书棋的暖玉般指尖道:“棋哥,不知道你们那情况怎么样,就先别回三江口了,这次三叔陪我过来替爹处理涵江口码头的事情,马上回去给爹报个信,还是跟我回飞鲨山庄去见见我爹吧。待我爹派人摸清三江镇情况再回去吧”
张书棋想了想,现在他的确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去,那不如就先到飞鲨山庄看看,顺便从于帮主那探究一下他那谜一样的爹线索。
于是就笑了笑,点了点头,顺口说道:“那就麻烦大小姐了。”
秋鸾眉头一皱,娇嗔地怪道:“棋哥,什么时候你对我这么客气了。”
张书棋脸上又是一僵,他不知道那个棋少爷和秋鸾到底熟悉到什么程度,但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和陌生女孩搭讪的本事。
这时尴尬被通往内舱的门被敲响了驱散了,随后那个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张书棋知道这就是秋鸾嘴里的三叔了。于是赶忙起身深深一揖。一旁的秋鸾则撒娇地跑了过去,口中叫了一声“三叔。”
中年人拍了拍秋鸾的头,对张书棋说“棋少爷不必多礼,折煞在下。”说完,上前扶起张书棋道:“刚才的事都怪我眼拙,一开始没能认出你来,让少爷受惊了。”中年人面露歉意地说:“我让属下刚刚准备了一些薄酒,想请棋少爷移步餐厅,边吃边说话。”
张书棋感激地点了点头。他是真的饿了,连忙道过谢,大声招呼阿根,跟随着三叔一起朝餐厅走去。
飞鲨帮总舵飞鲨山庄位于江心岛,正好与三江镇和涵江口形成一个三角形。
因为天气晴好,江水顺风顺流,外加飞鲨帮这些水手常年水上漂,张书棋还没有看够古朴的江岸风光,五十多里的水路转眼就到了。
一行人在三叔的带领下,下船登岛时,已经是快到黄昏时刻了。
踏上江心岛,远远就看到岛上一座庞大的建筑矗立眼前。土建工程专业出身的张书棋一眼认出这是座类似客家土楼的建筑。土楼由花岗岩石砌成圆形,设计者用心缜密,将江水引过来,在土楼前十多米处开挖出两丈宽的环形护城河将土楼紧紧围住,一条摇晃的悬浮桥连通两边。张书棋心中暗叹古人的设计理念真是巧夺天工。岛上明岗暗哨星罗棋布,想必暗道机关还不知有多少。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过狭窄的悬浮桥,绕着环形建筑走了近半个圆,三叔在一个隐秘的花岗岩石墙处,按动几下,一个小小的石门应声打开,在几个人进去后,石门又慢慢关上,从外面看又宛若与石墙一体。
一路无声,几个人跟着三叔在土楼里幽暗的小路中转来走去,几分钟后,前面豁然开朗,张书棋明白此时几个人已进入了土楼的内环。
土楼有三层,从中心的广场分出前后两个区域,前面就是一个闹市区,客栈酒肆,店铺林立,一干所需应有尽有。而后区就显得清静肃穆。
此时,张书棋他们在三叔带领下,正从一个酒肆和药局中间的狭窄小巷出来,穿过熙熙攘攘的热闹前区,他们往后面疾走,路上不时有往来人与三叔和秋鸾打招着呼。
后区的半圆形土楼显得异常安静,这么土楼整个一层都没有门,只是厚重的花岗岩开出几个小窗户这让张书棋心存好奇,但也不多问,沿着倚墙搭建的楼梯,默默地跟着三叔拾级而上。
来到二层的一间明亮宽敞大厅,三叔让他和阿根在舒适的红木椅子坐下,安排下人递送热毛巾和茶点,自己带着秋鸾从大厅的一个侧面进入,不一会儿,三叔又回来了,却不见了秋鸾。
三叔吩咐下人好生伺候阿根,让他待在那儿休息,自己和张书棋则转身再次进入那个侧门里面。
进入侧门是一段黝黑的小路,三叔带着张书棋穿过小路后,来到一处楼梯前,三叔拍了拍张书棋的肩膀道,:“棋少爷,从这往上还有两层楼梯,你自己上去吧,帮主正在那儿等你。”
“多谢三叔。”张书棋感激地道。然后,在三叔的注视下,快步朝楼梯走去。望着张书棋远去的身影,三叔转过身,静静地守在楼梯口。
又爬上一层楼梯后,张书棋觉得这应该是到达三层了,但这里和二层的侧门布局完全一样,往右拐出了侧门,能看到陈设整齐但空无一人的大厅,而前面则又是一段黑黢黢的小路。张书棋有些疑惑,回想到三叔说要上两层楼梯,暗忖难不成前面还有楼梯?
果然,穿过小路之后,又一段楼梯出现眼前,好奇驱使他快速登上楼梯,出了楼梯口,眼前一切让他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