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魂者,矿难被困井下,幸遇困井下的多年亡魂指路,终于爬出生天》
原来此地在民国年间,盛产煤矿,遍地小煤窑林立。自然而然出的事故也不少。透水,瓦斯爆炸,或是塌方。有的尸体被弄出来了,有的压根连尸体都没有弄出来。人死井废,就埋在里面了。
一来二去,这井下自然多了许多不甘心的亡魂。故而每有煤老板承包一处矿井时,必请法师祭祀超渡这些山鬼亡灵。
那个年代,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安全措施,更没有什么救援设备。矿工们为了生活,都把脑壳别到裤腰带上。其间辛酸自不必说。
有一处矿井特别能出煤。据说是前清时期的官办煤窑,以前因为出过大事故,故而废弃了很久。一直到民国,才又有搞企业的来承包了这个煤矿,继续开采,产量一直很喜人,煤炭的品质自然也好。
故而老板以及包工头为了多生产多赚钱,一味赶进度,全然不顾安全防护,只是一味加班再加班。
余二娃和余二娃所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这种情况下的牺牲品。
那声音长叹一声:想不到你也是18岁。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余二娃要哭了:有我娘,我爹,他们身体都不好,所以我才出来挣钱,我是家里的独子,没想到钱没有挣到,命也没有了。我爹我娘要是晓得了,不知道要怎么活哟。
那个声音又叹气:一样的一样,我也不知道当年我的父母家人是怎么活的。
余二娃想到这里,越发得伤心起来。
那个声音大声喝斥起来:不要哭,你哭能不死么?没有出息。
余二娃哭着说,可是不哭也出不去啊,你让我哭一下,哭一下举许我心情还会好一点。
那声音便许久没有再出声。过了许久,余二娃哭结束了,他又才慢慢悠地说:呃,我说朋友,你要是不想死,敢不敢搏一把,我们作个交易好不好?
余二娃疑惑起来:你一个鬼,我一个人,阴间的饭菜我又吃不成,作个什么交易哟,说不定一会我也要和你一样,成为鬼了哟。
那个声音笑了:怎么说我也是呆在这里好多年的山鬼了。这个山洞里每一寸我都熟悉。这些年,我除了不能出得井口,这个矿井里每一条岔道,我都熟悉得不得了。人知道的我都知道,人不知道的我也知道,鬼不在道的我也知道。
余二娃一听这话,仿佛看到了生机:那,你的意思是,有出路可以出去么?
那声音嗯了一声说: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主要得看你敢不敢冒险了。
余二娃兴奋起来:我什么苦没有吃过,什么险没有冒过,只要能出去,活着出去,我说什么都要拼一下子。
说完马上又向着声音的方向跪下去:如果您能指引我一个方向,我一定感念您的大恩大德,到了外面,天天给您烧纸钱。
那声音叹了一口气:我困在这里,你给我烧再多的纸钱,我也没地方用啊。我的意思是,你把我带出去,让我不再困在这里。
余二娃愣了:可是,可是我不是和尚道士,不会法术,没法带您出去啊。
那声音轻声说:其实很简单,只要把困着我灵魂的棕树桩找到,然后劈开他,我就解放了。这些年,棕树困着我的灵魂,无论我晚上能走多远,到了白天,我就必须回到棕树桩内,我怎么也逃无可逃。但是如果你能帮我把这棕树桩带找到劈开他,然后把棕树桩带到阳间烧掉,我就能得到解脱了。
余二娃想了想,这没多大难的,点头说行。于是依着那声音的指示,找到那截棕树桩的位置。
原来这棕树桩就埋在井下的一条岔道下面。余二娃抡起十字镐,借着昏暗的灯光,费了好大劲,终于把那截棕树桩刨了出来。
余二娃问:是这一根么?
那声音也兴奋起来:是这根,是这根。你先把这根棕树劈开,你跟着我的声音走,我带你去当年我们挖煤时的一个风眼。你可以从风眼那里出去。
于是余二娃用十字镐又费了老大劲把那棕树桩弄开,只见桩内幽幽一股清气冒了出来。些时眼前一个模粗不清的人影显了出来。
余二娃睁大眼睛看,果然这阴魂与肉身不一样。怪不得常听说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啊。鬼果然只有三分像人。
那鬼影冲余二娃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走,我带你去找风眼。
所谓风眼,就是矿井中的通风口,是一个不大的小道,可能有一人能爬着过云,也有可能就是一道细缝,仅能做空气交换。
但是那鬼影说,这可是当年朝廷的官办煤窑,里面的规模可大着呢。在那鬼影的指影下,余二娃拼死拼活刨开一段堵死的井道,就感到手中的油灯灯芯左右摇摆。余二娃惊喜万分:啊,通了,你看,有风了,有风了。
鬼影也高兴起来:你看,你看,我没有骗你吧。快,你帮我把那棕树桩扛上,我们一起去找风眼。
余二娃倒也是实诚,扛上那截棕树桩就在井下艰难前行,俗话说得好,可以骗人,不能骗鬼,再说了,还指望着这鬼影给咱一条生路呢。
果然是以前的官办矿井。那段被尘封的废井道比如今的小煤窑宽大多了。
于是在鬼影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矿井的风眼。一个几十年前的风眼。虽然废弃多年,但余二娃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阳间的风,一股一股地穿了进来。
想到这里余二娃求生的本能就给了他无穷的能量。就顺着风向挖啊挖,不知挖了多久,爬了多久,终于挖到了风眼的正道。原来这风眼正好有一个脸盆那么粗细,余二娃又返身回干去,在死人身上扒了向件衣服,跪着说:各位兄弟朋友,如果有魂魄在此的,可跟着我一起出去。
然后将那些衣服弄成绳子,将棕树桩系上。
用仅余的力量,顺风眼爬出井洞。
当外面的山风吹到余二娃的身体上时,余二娃瘫软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任由夜风吹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
那鬼影向余二娃深施一礼:我们出来了,还请恩公帮我把这棕树桩烧一下,也让我彻底摆脱他的困锁。
余二娃点点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连滚带爬回到矿上的宿舍。却发现诺大的矿井,空无一人,只余下一个守门的老汉。
老汉掌着灯看了看余二娃,惊吓万分:这,这不是塌在井下的余二娃么?
余二娃连连称是,并说其他人都死了,自己是连滚带爬从井下的风眼里爬出来的。然后一问老人,才得知,这次井难,塌了一百多米的矿道。那些抢着往外跑的工人,全塌死在里面了。矿老板一看塌了这么多,就是清理也得一两年时间,干脆拍屁股不负责就跑了。可怜那些矿工,竟成了冤死枉魂了。
于是余二娃说起井下之事,老人一听,忙说那鬼才是你的大恩人啊。正所谓有恩不能不抱,快了了你恩人的心愿罢。
于是二人找来柴火,将那棕树桩烧掉。由于埋在井下多年,足足烧了一半夜,才完全烧完。当晚余二娃小睡一会,梦中那鬼影前来道别,说是就此前往地储重新等待做人的机会去了。并劝说余二娃:井下就是一口大棺材,若是有其他的行当可以做,就还是不要在井下讨生活了罢。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