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越展开身形,疾风一样冲向湖边。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兴奋!
空气中已经有水珠飘落,洒在他被炙烤了几天的肌肤上,那舒爽的凉意沁透心脾,让他几乎舒服得要呻吟起来。
这里竟然真的是一片浩淼澄清的湖泊!
快要靠近湖边时,他的步伐反而慢了下来。
在这片诡异的环境中,任何事物都可能隐藏着风险,眼前这片清澈碧蓝的湖水也是一样。
踩着光滑的鹅卵石,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水面,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竹筒盛了半筒水,然后用银针试了试,确认无毒后,终于忍不住兴奋,哈哈大笑中,“噗通”一声跃入了湖中!
“咕嘟咕嘟”......
痛饮了一肚子甘甜清冽的湖水,丁越爬上岸,四仰八叉地躺在湖边的沙滩上,头顶暖阳和煦,耳畔凉风习习,他只觉得此刻无比满足!
连日的沙漠跋涉,他早已疲累不堪,此刻心情放松之下,居然就这样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可是这梦的内容就不那么美好了。
在梦里,他先是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寒风呼啸,他的衣衫破烂不堪,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路边,无论是满身的污垢,还是身旁那只残破的小碗,都提醒着别人,他是一个乞丐。
“我的爹娘和亲人呢?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的族人呢......头好痛!似乎我也没有任何族人?原来,我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路过的行人一个个步履匆匆,即使有人看到了他,也只是将目光一扫而过,就跟看见路边将要冻毙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终于有一个人例外,在他跟前停下,用手中剑鞘拍了拍他的脸,唤道:“小乞丐,醒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年轻人蹲在他身旁,冲他笑嘻嘻道:“大爷我日行一善,今天你走运,碰到了我。嘿嘿,要是你能学几声狗叫,再舔一舔我的靴子,大爷我就给你一两银子,如何?”
“汪汪,汪汪!”
他艰难地爬起来,一边学着狗叫,一边低头作势要去舔那富家公子的靴面,却突然劈手夺过那公子手中的长剑,“呛啷”一声拔出,闪电般捅入那公子的腹部!
看着那公子惊恐不甘的眼神逐渐黯淡,他觉得心中无比快慰,忍不住哈哈大笑:“日行一善?善你妈的头啊,小爷送你去地下行善吧!”
他的性格,暴烈如斯。
昏昏沉沉中,他似乎又来到了一座人口百万的繁华大城之中。
在这里,他武技超人,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将军,除了偶尔上阵杀敌,整日里只是和一帮生死弟兄喝酒寻欢。大把大把的金银撒出去,为他搏来了慷慨侠义的美名,也让青楼姑娘老鸨对他魂牵梦绕。
在一次战斗中,他身陷重围,正要如往常般喝骂手下突围然后独自断后,背上却骤然一痛!
紧握住从前胸刺出的枪尖,他艰难地转过头,却发现握枪的人是他最好的兄弟。
“为什么?”他挣扎着问。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同样是人,为何你处处都要领先我?习武如此,喝酒如此,甚至到了青楼,头牌的****也要让你先挑!”
“就因为这些?”
“这些难道还不够么?!”他那兄弟脸色狰狞。
无人知道,若是他全力躲闪,完全可以避开这一枪。
“唉,人心呐......”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意识被剧痛迅速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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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醒醒!”
丁越吃力地睁开眼眸,发现一个锦袍老者站在床前,满脸堆笑望着他。
“这是哪儿?我到底是乞丐,还是将军?”
“嘿嘿,还做梦哪?你既不是乞丐,也不是将军,你就是你自己!”锦袍老者被他的话逗乐了。
丁越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不确定地问:“那刚才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袍老者哼哼两声,发牢骚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那个死鬼老头,非要设置第二重考验,还美其名曰可以磨练心性,哼,我就没看出来,做一堆白日梦难道就能提升修为了?”
丁越此时已完全清醒过来,以为眼前这和蔼可亲的老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连忙翻身下床,拜倒在地,恭敬道:“多谢老丈救命大恩!”
“唔.......救命之恩倒说不上,不过我也算是帮过你,乖徒儿,快快起身罢,你身子弱,拜师大礼以后再说也无妨!哈哈!”
锦袍老者笑眯眯道。对于丁越,他越看越满意,尤其是丁越执礼甚恭,让他更是心花怒放。
“乖徒儿?拜师大礼?”
丁越一脸茫然之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锦袍老者笑吟吟道:“你既进了这里,还侥幸不死,自然获得了拜入我门下的资格,我不叫你徒儿叫什么?”
“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丁越问道,却没提拜师之事。
锦袍老者只当他尚未完全清醒,也不生气,便给他解释起来。
从老者口中丁越知道,他现在所处的这片空间名叫“大罗洞府”,那片大沙漠是洞府第一重范围,那碧蓝色的大湖是洞府第二重,又称为“幻魅之湖”。
二者的不同在于,大沙漠以及沙漠上的沙怪都是真实存在的,且面积广阔达千里方圆,而幻魅之湖其实方圆也就百里大小,之所以看起来那么浩瀚,更多的是幻境的作用。这湖有一个诡异之处,只要人喝了它的湖水,就会陷入最深沉的梦里,经历种种现实中不可思议的场景。
洞府的主人大罗老人死于一万年前,他老人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关键是修为盖世,被尊称为“万载刀圣”,当年横扫宇内,几无敌手,是一代风云人物.......
锦袍老者说得唾液四溅,逸兴遄飞,让丁越对大罗老人仰慕不已。
“那他老人家当年是怎么死的?”
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丁越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呃......”
“这个......这个嘛,他当年乃是被仇家围攻而死!”
锦袍老者瞪了丁越一眼,吭吭哧哧了半天,终究是不好意思说谎,回答时脸色一片通红。
见锦袍老者答得艰难,丁越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不妥,忙转移话题道:“敢问老丈尊姓大名?”
自幼在苍夷部落长大,丁越极为尊师崇教。
古语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观念牢牢扎根在他的脑海里。虽然在锦袍老者眼里,丁越已是板上钉钉的徒弟,不过丁越可不这么看,他毕竟还没拜师,因此仍以“老丈”称呼锦袍老者。
“怎么还叫我老丈?”
锦袍老者神色略有不快,道:“老夫就是大罗老人!全名罗厉。”
“您不是说他老人家已经死于一万年前?”
丁越有些发懵。
锦袍老者撇了撇嘴,嘲讽道:“哼哼,他那么狂傲自负,又爱护短,中了敌人的圈套而死也是活该!可怜的是老夫啊,作为他生前分出的一缕魂魄,活生生被囚禁了一万年,连女人长啥样都不知道了!”
说完,又朝丁越大倒了一番苦水,看来对大罗老人的安排颇为不满。
听到这里丁越早已明白,敢情眼前这位只是大罗老人的一缕残魂,困于洞府万年,好似有了一点点自己的独立神智,话里话外对生前的“另一个自己”很是发了不少牢骚。
不过丁越对大罗老人倒是真心仰慕,尽管锦袍老者没说大罗老人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但他明白,能拥有如此庞大瑰丽的洞府,修为又能差到哪里去?
这样的人居然要收他为徒?
虽然收徒的不是大罗老人本人,只是他的一缕残魂,丁越也是欢喜无限。因此他毫不犹豫重又跪伏于地,恭恭敬敬地冲锦袍老者磕了六个响头,方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丁越一拜!”
锦袍老者收起了嬉笑无忌的神态,面色端肃地接受了他的跪拜,随后抬头望天,目光投向那遥远深邃的天穹。
只听他喃喃道:“一万年了!死老头,你看见了吗?你又有了一个徒弟......当年你重伤在身,却为了救徒弟之命独闯绝地,师徒二人被十八名仇敌联手灭杀。虽然你当时已斩杀了其中的十二个,但我知道,你从未瞑目,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对么?”
“丁越是你的徒弟,也是我的。他天资不错,我会好好教他,只要他能悟透《大罗刀经》,将来未必没有替你我报仇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锦袍老者衣袂无风自动,从他身上骤然爆出一股毁天灭地的庞然气势,双眉傲然扬起,深邃的双眸中,仿若有无数刀影呼啸飞出,直欲刺破苍穹!
丁越被这气势所迫,紧紧伏于地上,几乎快要窒息。
锦袍老者也发现了不对,急忙收敛气势,一拍脑门,自嘲道:“一万年了,还是没有磨平自己的性子。喂,徒儿你没事吧?”
丁越当然没事,若是他有事,恐怕锦袍老者会愧疚得去自杀了,这一万年好不容易碰上个徒弟,居然被他一时兴奋所泄露的气势碾压而死,岂非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锦袍老者拿来一颗青色疗伤丹药让丁越服下,一天之后后,丁越全身的伤势都已痊愈,似乎修为还隐隐有所精进。
大罗老人生前拥有天地奇珍异物不计其数,神丹妙药也堆满了好几个储藏室,可惜的是他的大徒弟当年身中奇毒,为了给徒弟解毒并换取几样宇内罕见的灵药,他的绝大部分收藏都已出售,如今大罗洞府之内剩下的一些丹药和奇珍异物已不及当年的百分之一。
即便如此,这大罗洞府现有的宝物和丹药也抵得上坤元大陆任何一个顶级宗门的收藏。至于金银、珠玉、古玩等物,在大罗洞府里遍地都是的玩意儿还能称为财物么?对修炼又无益处,顶多跟幻魅之湖边上玲珑精美的奇石一样,仅可用来赏玩罢了。
锦袍老者没敢从丹室内取中等以上的丹药,那些等级都太高了,他估计以丁越的修为,服食之后立即暴毙升天的几率恐怕更大。他在丹室里扒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枚低级的疗伤丹药,估摸着药效应该不至于要了丁越的命,这才取来给他分三次服下。
丁越伤愈之后,锦袍老者带他先逛了逛洞府,当然,只限于洞府第三重,外围的两重是为了考验闯入者所设,连锦袍老者也无法控制。
单是这洞府第三重已经让丁越眼界大开,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