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踏入道观,院子并不甚大,打扫得干干净净,看来常有人收拾。正面是一座庵堂,上面写着“水月庵”三个字。二人走进庵堂,正中又是一座观音大士的雕像。供案上摆放着两座香烛,还有四盘供品。在观音大士雕像的一侧,是一道旁门,庵堂的西面,还有一道侧门。纪无双和李忆如将整个水月庵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李逍遥的踪影。
二人走出庵门,李忆如道:“怪了,爹爹应该比我们先到,为何没有发现他的身影?”纪无双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忆如妹子,稍安勿躁,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李忆如道:“在道观的东面有一条小路,应该是通到水月庵后面的,我们去那里找找看吧。”出了水月庵,纪无双和李忆如穿过东面一片树林,不远处一条青色人影映入两人的眼帘。
纪无双喜道:“忆如妹子,是李前辈。”李忆如点点头。二人停下脚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前面是一处空旷地,两颗大树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树脚下是两座简陋的土坟,李逍遥正站在其中一座坟头前,头垂得很低。
纪无双和李忆如仔细瞧去,每个坟头前树立一块石碑,不过左边石碑上并没有刻任何字,而另一块石碑由于被李逍遥的身体挡住了,上面刻了什么字看不到。李忆如正要张口说话,纪无双立刻警觉的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嘘声道:“忆如妹子,我们先看看再说。”
哪知一个多时辰过去,李逍遥的身体竟然僵在那里,丝毫没有动弹。李忆如有些按捺不住,就要冲出去,就在这时,李逍遥似乎被什么惊动了,立刻回转身,长袖一挥,朝水月庵奔了过去。
李逍遥走后,纪无双和李忆如方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来到右面的坟墓前。纪无双看了看石碑,不禁脱口而出道:“爱妻赵灵儿之墓?”李忆如亦呀道:“这赵灵儿到底是什么人?看样子她应该也是爹爹的妻子,但我怎么从未听爹爹提起过?”纪无双摇头道:“看来谜底只有等李伯伯亲自揭开了。”
他猛然道:“刚才地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赶紧追过去看看。”李忆如恩了一声,二人立刻返回水月庵。到了庵堂里面,纪无双和李忆如又失去了李逍遥的踪迹。“怪了,”纪无双有些懊恼道:“李伯伯明明是朝水月庵方向来的,怎么会不见踪影呢?”李忆如心头一动,忙道:“纪大哥,方才你说过震动是从地下传来的,难道这水月庵有密道不成?”一语惊醒梦中人,纪无双一拍额头,道:“忆如妹子,还是你反应快。”李忆如面露难色道:“那密道入口会在哪里呢?”
纪无双道:“忆如妹子,我们四下找找,一定会有蛛丝马迹。我去后面厢房找找,你就在这庵堂上找找看。”李忆如点点头,二人分头行事。纪无双走后,李忆如将整个庵堂上下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她不禁自言自语道:“我真是没用,要是能有纪大哥一两成的本事就好了。”
身后突然传来纪无双的呵呵笑声:“忆如妹子,你找到没有?”原来纪无双已经搜索完厢房,回到庵堂。李忆如喜道:“纪大哥,你这么快就找遍了?”纪无双点头道:“厢房布置得相当朴素,里面摆设一目了然,并没有密道机关。看来密道入口就是在这庵堂之中。”
李忆如有些气恼道:“纪大哥,都怪我没用,这么长时间什么也没瞧出来。”纪无双轻抚她的肩膀,宽慰道:“忆如妹子,你经历的事少,碰到这样的情况难免会不知所措。”李忆如展颜道:“纪大哥,我知道了,现在只有看你的了。”
纪无双将庵堂四下看了一番,最后将目光放在庵堂中央的观音大士雕像身上。李忆如知道他有所发现,遂问道:“纪大哥,如何?”纪无双一指观音脚下的莲座,笑道:“忆如妹子,你看看观音大士脚下的莲座,有什么异常没有?”李忆如仔细看了看,亦有所发现,喜道:“对呀,莲座第二层花瓣的正中一瓣比其他花瓣明显上翘,像是没有雕刻好似的。”纪无双微笑道:“忆如妹子,观音大士、如来佛祖的身份何等尊贵,他们的雕像哪能出现这样低级的失误?”李忆如兴奋不已道:“原来如此,就让我来开动机关吧。”纪无双点点头,李忆如纵身一跃,来到观音大士座前,她双手紧握住花瓣,运劲往下拉。一阵轰隆声响过,地面发出微微颤抖。纪无双忙道:“忆如妹子,赶紧下来。”李忆如纵身跃下,纪无双忙拉着她向后退了数步。
二人凝目望去,随着轰隆声越来越响,整个观音大士的雕像也跟着颤动起来,竟然慢慢地朝一侧移动。过了一会,轰隆声没有了,而整座雕像也停止了移动。雕像身后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两尺多宽的洞口。
李忆如看了,忍不住轻呼起来。纪无双亦面露喜色道:“忆如妹子,密道出现了,我们去看看吧。”李忆如点了点头。二人猫腰进了密道,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的空间很宽敞,而且非常光亮。原来,密道两旁墙壁上每隔数步便装有一支龙首油灯。借助灯光,纪无双和李忆如将密道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密道足有一丈多宽,两丈高,墙壁打磨的相当平整,并且雕刻有一系列的壁画。纪无双和李忆如有些好奇,从头看了起来。
第一幅画的是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安详地坐在那里用泥土捏泥人,在她身体的一侧,有很多泥人在翩翩起舞。李忆如惊奇道:“这个女子应该就是创造我们人类的女娲娘娘吧。”纪无双点头道:“不错。”他心里却在嘀咕:“女娲娘娘捏泥造人不过是个传说,李伯伯怎么会让人刻这样的壁画,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二人继续前行,第二幅壁画画的是人首蛇身的女子手持青锋宝剑,割下四个人的头颅。那四个人,一人相貌猥琐,身体被烈焰环绕;一人身材魁伟,肋生双翅,手捏雷神锤;一人身材修长,峨冠博带,手持芭蕉扇;一人身体雄壮,相貌粗犷,肩扛巨山。李忆如看不明白,遂问纪无双道:“纪大哥,你可知道这其中讲述了什么事情?”纪无双摇头道:“女娲娘娘的传说,我知之甚少,从壁画表面上看,这四个人各有一身本事,应该不是凡人,但却被女娲娘娘割了头去。”
第三幅壁画是人首蛇身的女子练五色石,最后用自己的身体将裂开的天空给缝合。李忆如幽幽道:“这是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她真是一个很伟大的女性。”
第四幅壁画画中是一座人首蛇身女子的雕像,很多人在顶礼膜拜。纪无双道:“女娲娘娘造福苍生,倍受世人所敬重。”李忆如道:“是呀,女娲娘娘牺牲自己,挽救了天下人,她的这种大无畏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去学习。”纪无双看到李忆如的眼睛有些发红,忙问道:“忆如妹子,你怎么啦?”李忆如一拭眼角,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难受。”纪无双知道女儿家平常多愁善感,所有没有在意。
第五幅壁画描述的是西南蛮荒之地,一位人首蛇身的女子幻化成凡人,在当地行医施药,干旱来临之时,念咒做法求雨,为大地带来甘霖。纪无双奇道:“女娲娘娘已经舍身补天,这位人首蛇身的女子又是谁呢?”李忆如摇头道:“我也是一头雾水呀。”纪无双仔细看了看,突然间惊道:“忆如妹子,你仔细看看,这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呀?”李忆如瞪大双眼,左看右看,也没瞧出什么,遂道:“纪大哥,你又发现了什么?”纪无双看了看李忆如,又指了指壁画,道:“忆如妹子,你没觉得这画中之人与你极为相似么?”李忆如凝目望去,那画中女子虽然线条简单,但从身形到大体容貌,都与自己分外相似。李忆如不禁陷入了沉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人继续往前走,出现了第六幅壁画。画中的青年男子本为一客栈跑堂,后邂逅一位醉酒剑侠,上门讨酒喝。纪无双笑道:“这个男子怎么与李伯伯如此地相似呀?”李忆如看了看,也是会心一笑道:“何止相似,我敢肯定画中人就是爹爹。”纪无双点头道:“李伯伯把自己放到画中,看来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曲折的事情,让他难以忘怀。”李忆如道:“纪大哥,甭猜了,我想后面的壁画一定会给我们答案的。”紧接着,一中年妇人突然得病,众郎中束手无策。青年男子受人指点,前往一小岛求取仙药。
到了岛上,青年男子乱走乱撞,无意中撞见一妙龄少女正在沐浴,从此结下姻缘。后青年男子回到客栈,用灵药将中年妇人的病治好,自己却昏倒在地。醒来之时,想起与醉酒剑侠的约定,山神庙外得授三式剑法。回到客栈,房间内多了一麻布袋子。打开,里面装着的竟然是那妙龄少女。
壁画到此戛然而止。前面数步外,一道坚固的石门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李忆如有些失望道:“怎么没有了啊。”纪无双道:“有些事情,也许李伯伯宁愿它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吧。”他看了看眼前的石门,道:“李伯伯应该就在这道门后面,让我试试能不能推开它。”李忆如往后退了几步,纪无双走到石门前,然后默运功力,大喝一声,双掌齐出。只听轰隆一声,石门微微颤动了一下,并没有受到丝毫损坏。纪无双有些恼怒,功力不禁提到八成,双掌连环击出。数声响后,石门仍然完好无损,纪无双的双掌倒震得有些发麻。李忆如劝道:“纪大哥,这道石门非人力所能打破,我们还是另想他法吧。”
纪无双点点头,道:“忆如妹子说的是。”他看了看两边的墙壁,对李忆如道:“你看。”李忆如朝他所指方向望去,左面墙壁上雕刻着四句偈语:“古井无波,发之依托,逐日而走,山水船泊”。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再看右面墙壁,上面布满了层层格子,格子上面有的有字,有的没字。看其格律,应该是一首词。纪无双轻声念道:
回梦千年情难酬,
少年白头,
往事还休?
剑匣蒙尘,
觥筹满斗,
英雄无觅壮志收。
物是人非事事休,
岸倚重楼,
芳径草幽。
杨柳枝下,
罗衫素手,
难为相思难为愁。
李忆如一脸动容道:“好一首哀婉的词呀。”
纪无双伸手在格子上触摸了一下,发觉这些格子似乎可以往里面推。他立刻明白到,谜底就在这首词中,他立刻停下手,生怕用力过大,触错了机关。李忆如发觉他脸色有变,立刻问道:“纪大哥,怎么啦?”纪无双道:“原来这些格子都可以往墙里推,用以触发机关。”李忆如惊讶道:“是这样。”纪无双道:“忆如妹子小心,除非知道确切的机关,否则这些格子不能乱碰。”李忆如点点头,道:“纪大哥,那我们该如何打开这道石门呢?”纪无双仔细想了想,看了一眼左边的四句偈语,口中默念道:“古井无波,古井无波,这到底是什么呢?”他在脑海中努力思量着,古和井两个字慢慢重叠在一起,除了两个口子,将其他部分去掉,再对照右墙上的词句,赫然就是为首的“回”字。纪无双几乎跳了起来,激动道:“我解开第一个字了。”
李忆如有些迷惑道:“纪大哥,你在说什么呀?”纪无双一指四句偈语,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四句偈语应该代表着四个字,而这四个字就是打开石门的钥匙。”李忆如恍然道:“纪大哥,听你这么一解释,我也明白了。”
纪无双继续道:“你先看第一句‘古井无波’,古和井都有一个口字,再对照右墙上的词,两个口就是一个‘回’字。”李忆如兴奋道:“纪大哥,你好厉害呀。”纪无双笑了笑,道:“再看下一句‘发之依托’。发应该指的是头发,那头发的依托是什么呢?你再看看词句‘少年白头’,头发的依托就是头呀,所以第二个字很明显就是‘头’字。”李忆如饶有兴趣道:“第三句‘逐日而走’,将日和走组合起来,再从词句中找,应该是‘物是人非’的‘是’字。”纪无双呵呵笑道:“不错,的确如此。”李忆如道:“那第四句‘山水船泊’呢?”
纪无双道:“前面三个字依次是‘回’、‘头’、‘是’,将它们连起来,我们就不难猜出第四个字,应该就是佛家常说的‘回头是岸’的‘岸’字。”李忆如听了连连点头。纪无双道:“如果从偈语上来猜,我们可以这样想,第四个字有个山旁,却与水有关,且用来停靠舟船,很明显就是这个‘岸’字。”李忆如不禁鼓掌道:“纪大哥,你分析的精辟极了。”
纪无双笑道:“忆如妹子,你退后一丈,我要开动机关啦。”李忆如知道他担心发生意外,遂含笑后退了一丈多远。纪无双摒气凝神,果断地按动写有“回头是岸”四个字的格子。
石门发出轰隆的响声,然后慢慢向上升起。李忆如快步走到纪无双的身边,将他紧紧抱住,一脸兴奋道:“纪大哥,我们成功啦。”纪无双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忆如妹子功不可没呀。”
石门升到顶端,里面传来阵阵打斗声。纪无双沉声道:“里面一定出事了,忆如妹子,我们赶快进去。”二人穿过石门,来到一处相当宽敞的地厅,里面的情况几乎让人窒息。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汉子,正在围攻李逍遥。这群异服汉子约莫二十余人,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半百的老者。他手持木杖,身边围绕着数十条粗大的蟒蛇,而他的脖颈上,亦缠着一条粉红色的细蛇,正在吐着芯子。李逍遥此刻被逼到地厅的一角,情况堪虞。
李忆如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厉声叫道:“贼人,休要伤害我的爹爹。”说罢她抽出随身携带的宝剑,朝一名汉子刺了过去。纪无双紧随其后,拔剑斩向另一名汉子。李逍遥见到自己的女儿,眼睛里顿时流露出异样的神色。
听到背后有人,立刻有六名异服汉子回转身,将纪无双和李忆如拦住。为首的半百老者身形瘦小,一脸沧桑,他回转身子,看到李忆如,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立刻充满了神采。他有些激动道:“你是……你是……”李忆如道:“我是李忆如,你们快点放开我爹爹,不然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半百老者呵呵笑道:“果然是你,少主。如此一来,倒省却我们不少的麻烦。”李忆如一脸疑惑道:“你在胡说什么?谁是你们的少主?”
半百老者呵斥一干手下住手,朝李忆如长揖道:“方才几名属下无意中冒犯了少主,还请少主饶恕他们则个。”李忆如不耐烦道:“少废话,你们快点把我爹爹放了。”半百老者忙毕恭毕敬道:“是是。”他手一挥,围住李逍遥的一干异服汉子立刻回撤,数十条蟒蛇也自动游走到两旁,给李逍遥让开一条路。李忆如和纪无双立刻奔到李逍遥的身边,李忆如关切地问道:“爹爹,你怎么样了?没受伤吧?”李逍遥轻叹道:“爹爹没事,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李忆如嗔道:“您呀,一个人大半夜的坐船出海,也不怕我们大家替你担心。”
李逍遥道:“我知道了,是小虎告诉你我到这里来了吧。”纪无双忙道:“李伯伯,小虎哥也是一番好意,回去后您千万不要责罚与他呀。”李逍遥苦笑道:“一切都是天意呀。”他分开二人,走到半百老者的面前,道:“忆如年纪还小,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半百老者嘿嘿笑道:“李大侠,老夫知道,我们这里人再多也不是你的对手,若不是你顾念尊夫人的遗体,恐怕我们早已横尸于此了。”纪无双和李忆如朝中央的三层平台望去,上面摆放着一樽水晶棺椁,透过棺椁内壁,可以看到里面盛放着一具年轻女子的遗体。李忆如脸色顿时黯然下来,哽咽道:“我以为爹爹早就将娘亲给安葬了,没想到爹爹与娘亲夫妻情深,一直将她的遗体存放在水晶棺椁内。”半百老者道:“少主,你且莫过悲伤,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的亲生母亲叫赵灵儿,是我们南诏王国的公主。”李忆如一脸惊诧,不由得看了看李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