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守护骑士,护你个大头鬼!”
陈钟灌了一口啤酒,摊躺椅许久,冲着小手指上怎么摘都摘不下来的银戒骂道。
“等我恢复神力,我在艾欧尼亚,可是堂堂人鱼王国的……”
“别吹牛了,你就是个半神,还是被人殴打到地球的半神。”
懒得理会银戒里头那一团灵魂的牛皮冲天,陈钟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开工,晚上希望能捉点虾子。娘了个……”
脏话憋了回去,银戒光晕黯淡,两个不同世界的可怜虫都停止了废话。
陈钟戒指里面有个戒灵,自称来自名叫艾欧尼亚的异世界,是人鱼王国的公主,还是半神大能,但因为不小心遭遇真大神开战,被卷入战团,然后半神之躯被毁,灵魂穿越时空,到了地球。
为了不让自己的灵魂被地球世界的规则吞噬,这位名叫索尼娅·贝露妮尔的公主殿下用仅剩的神力打造了一枚银戒,而自己则成了银戒的戒灵。
连展现神力干涉现实都做不到的废柴神。
这是陈钟当初和贝露妮尔第一次交流后的鄙视。
人鱼公主封陈钟为自己的守护骑士,获得一个信仰,然后……就用掉了这个不怎么狂热纯粹的信仰。
“人鱼公主的深夜祝福,能让捕鱼人在夜间捕获更多的渔获。”划着小木船,陈钟念叨着这句话,“多一只虾也叫多啊。”
“你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贝露妮尔抓狂无比,银戒在夜光中散出了淡淡的白晕。
“我还有十几万的债务呢,当守护骑士连一点俸禄也没有,不指望你那点祝福能发挥作用我还指望什么?”
江南水乡的河道,四通八达,从干河进入了多支流的河湾,陈钟开始取浮标。
浮子每隔三十米放一个丁字笼,水草丰盛附近又没有工厂的地方,青虾个头大不说,虾籽也很饱满。
清明过后上市,能卖到三十块钱一斤的批发价。水乡男儿,也就只能问成千上万的河流讨生活了。
哗啦啦……
“嗯?这么多!比上次多的多。”陈钟六岁就开始在江南的河道里沉浮,熟悉水性更熟悉这些蹦蹦跳跳的鱼虾。
“当然是附近的物产丰富喽,上次少的原因是那里的物产少,体现不出我堂堂人鱼公主赐福的效……”
“这分明是我找到了青虾的活动区,关你屁事?”
将丁字笼收起来,放在了船舱中,不多时,又勾起来一个浮子。
又是一个丁字笼,又是哗啦啦的惊人声响,竹篾编织的笼子压手,份量不轻。
“起码三斤,嚯,这一带竟然有这么多,以前没怎么来过,看来今年是要在这里扎堆了。”
他上次放笼子的地方,是根据以前经验放的,但今年可能是盖了两间纺织厂的缘故,那边河湾水草也有点稀疏,青虾和小龙虾都很少。忙了几天,都只有二三十斤。
今晚上这种情况,如果每只笼子都有三斤,一百只笼子就有三百斤。他这条小破船可算是一次回本。
一晚上要是能搞九千块,一年都要好运。
沙港县是个小县城,水里面讨生活的人,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多。最利落的船上人家,如今都是跑海船,一进一出都是几十万,让陈钟无比羡慕。
“这只少点。”
又抖了一只丁字笼,心里面估计着份量,他是老手,黝黑的皮肤是典型的水里人,和岸上的女人黑白分明。
过了两点钟,水面的水汽很重,干河岸上是公路,路灯远远看去,就像是蒙着纱的灯笼。整个黑漆漆的水上世界,无比梦幻。
静谧的四周,只有小木桨划水的哗哗声,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从水里拉起什么东西的声音。
哗啦啦的水流声,还有虾子活蹦乱跳的声音。
如今还愿意放一百只笼子的人不多了,有也是五十多岁的老江湖,而且是属于娱乐大于获利的心态。
像陈钟这样惦记着上岸后批发价的人,实在是不多。
到现在平均得有两斤出头点一只。陈钟心里盘算着,小船已经快要压水线,不过依然平平稳稳地朝前滑动。
“呼!最后一只!”
眉毛头发上全是露水,背上早就被汗水打湿,丁字笼里稀里哗啦的声音,让陈钟情不自禁地咧嘴一笑,“好家伙,最后一只最多,早知道往北放笼子了。”
三公里的河道上,满载而归的小船终于在一处简陋的埠头上停靠。
哗啦啦的声音传来,接着岸上有两辆皮卡咣的一声关门,几个叼着烟青年赶紧过来帮忙拉船:“阿钟阿钟,多少?”
“估计两百斤出头一二十斤。”
那边丢了一根烟过来,陈钟接过,湿漉漉的手指捏着烟头,咬在嘴里,然后头凑过去接火。
啵滋啵滋,吐了一口烟之后,一群人利落地忙活起来,开始往铁皮箱子里倒青虾。
“哎哟娘个**的,都是大家伙啊!”
有个胖子欢喜的肥肉甩的飞起,捻了一只个头极大的起来晃了晃,边上和陈钟说话的一脚踢过去,“畜生,还不快点,制氧机开好,赶紧倒干净拉上车。”
“老板你轻点呐,我跌了河里当心爬不起来。”
胖子嘿嘿一笑,赶紧把杂物撩了。螃蜞仔、小水蛇、蚂蟥,该扔的都得扔了。还有螺蛳也要挑干净,青虾的卖相越好越值钱。
放米酒糟一遍一盘十只就要九十块钱,吃的人异常的多。
“算一百二,行价三十五,四千二。点点。”
“不用了。”陈钟将钱一卷,往兜里一塞。
“钱不过手,点点。”咬着烟的青年抓了抓头上的蜘蛛网,“今天比较多啊,清明过后吃的人太多了,一天起码四百斤。”
四百斤里面九CD是养殖的,比较肥,但虾籽很少,肉也不够弹牙。毕竟青虾活动范围大,几十亩虾池都未必够青虾跑几圈的。
养殖的青虾批发价十八九块浮动,难得上二十五的。河道里的打底三十,行市好的时候得四十八九块,那光景陈钟能赶在五一劳动节赚个一两万。
“你不敢骗我,我又不是讲道理讲法律的人。”陈钟吐了个烟圈,手指夹着烟头,抖了抖烟灰,忙了一阵慵懒下来,结实的身躯让青年老板悻悻然地缩了缩脖子。
那边胖子几个听到陈钟的话,都是默不作声,抿着嘴,仿佛**了几百遍一样。
“明天要不要过来打牌?”
青年老板又递了一根烟过来,软中华总归不嫌少的。
陈钟接着一根烟摇摇头,吞云吐雾道:“不打,明天村里的鱼池承包要谈合同。”
“哦,想玩直接打我电话。”
说着,手指比划了一下,在耳朵边晃了晃。
两辆皮卡将青虾分装完,打了声招呼,一行人在凌晨四点的青色天空下扬长而去。
将身上的皮套脱了下来,一身的汗,坐石头敦子上好半晌,恢复了一点体力,然后收拾了一下笼子,扔在路边的三轮摩托上。
发动车子,陈钟揣着那点钱回家。
早上五点天就开始光亮,精力旺盛的陈钟此刻眯了一会儿就起来擦了把脸,厨房炊烟升起,江南乡下的房子并不逼仄,单间的厨房里头都是各种柴禾,远没有北方来得干柴多多。
“姆妈,烧啥?”
井水冰凉,整个人在这天气里头都冒着烟。胡乱冲了个澡,就见一个传统的江南妇女双手擦着围裙走出来,半黑半百的头发用发箍扣着,显得极为俗气。
“粥,我去帮你切点榨菜。”
老娘王宝珠没啥文化,又嫁了个糟烂的老公,若非儿子近似野人一样长大,她大概已经喝农药寻死去了。
女怕嫁错郎,老道理真金白银。
王宝珠性格懦弱,性情暴躁行事粗犷的儿子往往都是替她拿主意,外面的人虽然瞧不起她,但却也不敢得罪王宝珠。
曾经乡里乡亲的嘴碎贱妇骂她不旺夫命不好,还只有十六岁的陈钟操着一把铲子就把那个老娘们儿砸在地上缝了十二针,当着她全家男人的面砸的。
他不是个讲道理讲法律的人。
“桌上有四千,点好记得存。”
陈钟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毛巾胡乱地揉了揉,王宝珠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她是极怕这个儿子的。
厨房小桌上放着白粥,还有一罐江南酒糟豆腐乳,灶台上王宝珠一声不响切着大头榨菜,切成丝,然后码放的整整齐齐在盘子里,精致的很。
她虽没文化,但娘家的人还很有见地,只是往来的少,也不怎么待见她。
“先头唐书记说只要转包,徐伟良家里钱就能还上,转包一次补你六万……”
“我的事情需要你来操心?”
筷子一放,陈钟眉头一皱,横了一眼王宝珠。
“我就是说说。”
她不是那些可以撒泼的中年妇人,俗气朴素到了极点,除了种田做菜,什么都不会。现在家里的顶梁柱,主要收入来源,就是陈钟。
“你看看电视烧烧饭就行了,不要瞎捣乱!”
说罢,才重新拿起筷子,将一块豆腐乳打烂在了碗中,稀里哗啦地刨着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