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刚刚那个人是叫木流风?”
“嗯。”初染点头,“其实我与他也不过数面之缘,听说是个富家公子,你这么问,可是有什么不对?”
“据我所知,这附近数城都没有姓木的大家,他这一说,着实蹊跷,我看公子多少还是防着他些。”苍玄把马车的布幔撩起,待初染坐好,便甩鞭驱车前行。的确,那男人太过贵气,即使是家中殷实,可这通身的雍容华丽却不是平常人家所有。若说他是从远地来,又为何偏偏只在此处落脚,看刚才的情境,他分明是芙蓉阁里的常客,看来此人颇有文章,不得不防。
“他之于我,也不过是个过客罢了。”初染一笑,“再者,出门在外,能坦诚的本来就少之又少,我们不也是如此么。”
“话是这么说,可你毕竟是女儿家,小心些总是好的。”苍玄温言劝道,“你若是有个什么,我要怎么向宫主交代。”他记得,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不过是**岁的娃娃,总喜欢站在风烬背后,牵着他的手,然后“哥哥哥哥”地叫,那个笑容,干净而纯真。
“你老是拿哥哥压我。”初染的眉刹时堆在了一块儿,神情里满是无奈,“你呀你呀,心眼儿比针孔还小。”
这个男人,从相识那天起便是寡言少语,不善辞令,脸,又偏生长得刚毅冷俊,让人看不出情绪,即使是说些关心人的话,口气也是硬的很,可独独对着她之时,这个铁铮铮的汉子才会露出些许柔和。
三年来,她在哪里,他便在哪里,寸步不离。
“你还是坐进去吧,外头凉。”苍玄轻叹一声,帮着把帘子放了下去,“到了,我再叫你。”见此,初染努了努嘴,终究是听了话,可还是小声嘀咕了几句。
回头看了眼后面,苍玄的唇稍稍动了动,勾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初染不知道,这张刀刻的面庞,在那泠泠月光下,竟也有温暖颜色。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车外传来苍玄的声音,可初染举着窗帘的手却迟迟未动,目光定定地看着远处一隅。苍茫的夜幕,泠月就在紫檠峰顶的缥缈薄雾里若隐若现。周围,一片丛峦叠嶂,层层翠翠。第一次那么仔细地打量着这里,果然森冷中透着威严和诡异,也怪不得人们对它噤若寒暄了。
“你怎么了?”
“没什么。”初染摆了摆手,“苍,你看这倾雪园的桃花,真是越开越艳了呢......”
那一片殷粉纯白,瑰丽如荼,似锦色朝霞,蒸慰绚烂。数之不尽的虬枝盘桓,万顷成海,那团团明艳于微风中曼妙蹁跹,绰约旖旎。更为怪异的是这满园桃花长开不败,无论是何种节气,这番芳华全然如昔,分毫未改。而其中更是有一株奇珍,传言它能开出五色花朵,且每当夜阑人静,还能唱出泠泠清歌。
故而,江湖人纷纷想要入园一探,可多年以来,他们全部有去无回,几天之后,有人在附近的山冈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躺在一片潋滟的桃花丛中,神色安详。
自此,“鬼园”一说便传了开来,也鲜少有人敢来此,原本就清静之地变得愈发沉寂,只是这桃花依旧灿烂,歌声依旧**。
“宫主。”忽闻一清越之声,回首望去,但见青衣拂动,眸子,含几分苍玄的冷,却又有些许清澈,俊逸之中暗生俏丽。
“是岚镜啊。”初染走下马车,冲他笑笑,“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属下有要事禀报。”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份精美的函件,“今天上午凤城送来的。”
“凤城?!”苍玄略一思吟。
“你们两个也看看。”初染淡淡地把请柬递过去。三年了,双方都是各走各的道,小动作虽多,但还是维持了平静的表象。毕竟两虎相争,即便赢了,也元气大伤。可今天这一手,究竟何道理?
“毓缡居然要成亲?!”看罢,岚镜声音不禁高了几分,“是那个女人疯了,还是他自己疯了!——我看这摆明了是鸿门宴。想是我们动了雷庄,他找麻烦来了。”
“应该不是。”初染摇头,“这份请柬是上午到的,而毓缡知晓雷庄一事也已凌晨,一南一北,要传讯想必没那么快。”
“公子说的有理。”苍玄点头,“但是,这事绝不简单——公子打算怎么做?”
“这凤城城主成亲可真是大事一件,想他也仪表堂堂,俊逸不凡,我倒有些好奇了,这个与哥哥齐名的男人究竟生得何种模样。”初染缓步向前,微微一笑,“岚镜,收拾收拾东西,明天随我去凤城。”
“什么?!”
“宫主,这......”
闻言,两个男人均是一怔。
“毓缡如此盛情相邀,我没有不去的道理。再者,我总不能让人家说是我风烬怕了他。于情于理,我都该走这一趟。怎么,岚镜是不愿意陪我去么?”初染故意看他,直待他应了,这才又笑,“天晚了,我也累了,岚镜早些休息吧。”说罢,她狡黠地晃了晃手里的瓶子,里面绿光点点,分明是些萤火虫。
岚镜的眉顿时拧到一处,狠狠瞪着苍玄道:“宫主还真是好兴致。我倒你们怎么迟迟不归,原来是做大事去了......”
看他甩袖离去一脸怒容,初染无奈地嘟哝:“你看你看,他又生我气了,还跟我摆脸色。——没劲!”
“他就是这样子,可你非要惹他,他不气你气谁。”苍玄也笑,“要不还是我陪你去,好不好?”
“不好。”初染故意板起脸,恶作剧地去刮他的鼻子,但被他敏捷地避开。撇了撇嘴,她只好作罢:“你留下来看家,顺便给我盯牢了姓朱的那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