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吱吱唔唔的,何清清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她的心里一遍遍的念着:安好便好,安好便好,安好便好……
过了今晚,一切都应该好起来的吧!她这样想,她也只能这样想。
最可怕的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这一幕幕,英子觉得有点窒息了!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为什么每一个人都那么地令人恶心?
快要崩溃了!忍无可忍的英子还是看不下去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喧闹的街巷终于渐渐的静了下来,有那么一刻英子觉得她听到了高峰的急促的喘气声,还有何强的,还有何雪的高跟鞋的声音。
她坐在地上,蜷缩着,纤长的手臂紧裹着双腿,头缩在双腿中间,整整一分钟,感觉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她似乎听到了,不对,她是真的听到了,听到了冰块坠落碎地的声音!哦!那是她泪珠与柏油路面碰撞的声音。
二十年了,倔强的她自记事起就哭过一次,就连阿奶过世的时候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没想过哭,她一直都觉得哭是一种懦弱,是自我欺骗,因为什么都改变不了,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何杰缓缓的走到英子背后,轻轻的,特别温柔的,用他极其冰冷的双手把英子揽到了怀里!他的嘴唇颤抖着,嘴角的斑斑血迹散发着不怀好意的血腥味,终于他开口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尽管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对不起渺小的像一颗尘埃。
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碰到了本来就时好时坏的灯线,忽然间,夜暗得让人悚惧!更可怕的是这大晚上的谁也不敢去修。全村子的人熙熙攘攘的挤在这条巷里,有人尖叫,有人起哄,有人哭喊,还有人竟然在笑!
整个巷子再一次沸腾起来,不过这一次那些有关的,无关的,看热闹的,假意关心的都是要散去了。
越来越拥挤,混乱,何杰将英子抱得更紧了,生怕旁人有意无意伤到了她,但是偏偏就好像是老天爷故意要难为他们一样,有人就直接踩到了他已经被打伤了的左腿上,他感觉一股暖流留淌过冰冷的皮肤,沁润着他腿上的每一个毛孔。可是,可是他感觉不到疼,不知是褪已经麻木了,还是心已经麻木了。
渐渐的,这个巷子又一次让所有人摒住呼吸。只有英子还在啜泣着!
深秋的柏油路,冰冷得彻骨,英子除了泪水是热的,就感觉与阿奶的尸体无异。
十三岁那年,阿奶突发脑溢血,不管是因为抢救不及时,还是事发突然,总而言之,阿奶还是过世了,而且英子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这可能会是她一生的遗憾吧。每一次想起阿奶,英子就觉得很幸福,尽管阿奶离开了她,尽管她真的一万个不舍,但她觉得至少阿奶走了就不用如此活受罪了!
按照当地的传统,英子,包括刘晓攀,徐二花,刘天晴以及一些阿奶的娘家人姑舅侄甥儿,他们作为后辈都要在灵前守孝三天,三天后遗体下葬。
夜深人静,剩下英子和刘晓攀还静静的发呆,所有人都睡了,当然他们也只能爬在草席子上偷偷的睡会儿,不能离开灵位!英子望着阿奶的遗体已经开始有点僵硬了,皮肤是暗黄色的,被放在水晶箱里周围满满的黄白菊,只有英子知道,阿奶不喜欢菊花,但是她不能说!灵位前面摆着各种好吃的,色香味俱全,可是她知道阿奶生前也许看都没看到过这些东西,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想到这儿,她低下了头。刘晓攀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她本能地抓住他的手反拧,并大叫了一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醒了。随后还是刘晓攀圆得场说他打哈欠不小心撞到了英子,人们并不在心这场有心无意的小插曲。很快又再次昏睡过去,再一次的鼾声中还有刘晓攀的。
夜半,她才意识到阿奶身体逐渐冰冷,因为阿奶的体色逐渐转青,是那种暗灰中透着点紫色。她开始小声地认认真真地交待着:“到了那边,对自己好点,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打呼噜的毛病改一改,以后就不要再抽烟了,胃不好,饮食注意点儿,平时没事儿到处转转,别老闷着,对别人提防着点儿,想吃什么就别怕花钱……”
一遍遍重复着她的挂牵,怕极了阿奶来不及听仔细!她拿出并握着阿奶的手紧紧的,怕极了她手冷了就再也热不起来!她拿着阿奶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着,尽管阿奶的手又粗又糙,不知道她是怕极了阿奶忘了她的样子,还是怕极了自己忘了阿奶的样子!
其实想想阿奶虽然经常打她骂她,但,至少她是真心对英子好的。说来英子怎么会舍得忘了阿奶呢!
眼睛都不敢眨,看着阿奶被装入棺材,她那冰冷僵硬的身体,预示着她再也回不来了,以及狰狞的表情,诉说着不知道是那个过程的痛苦还是人生的苦痛,加上那怎么也合不上的嘴,仿佛还在说着什么。这些就一刀刀刻在她脑海里了一样,至于她永生难忘!
棺椁一点一点的被埋进土里,最重要的事那第一掊土还是她同家人一起扔下去的,终于,她受不了了,她疯了一样的冲了下去,然后醒来就在自家偏房的土炕上了。
后来的一段日子她不哭不闹,连难过都没有,只是怕坐车,一坐车她就难受,甚至难过!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包括英子自己。
英子一向不喜欢与人交谈,她傲娇,孤冷,凄清,倔强,但是,当一些东西达到一定的量变就会发生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