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几年的地质队大院里,同学和伙伴当中,基本上谁都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炫耀,谁家有什么我们都很清楚,因为家长的工资都一样,我们也经常互相串门。熟悉的连谁家的耗子洞在哪儿都知道,那时侯确实没有隐私这个词。
但有一样东西比较特殊,就是自行车。那是个极其贵重的东西,而且拥有的人家也并不多,即便是谁家有一个,也轮不上我们摸摸。我家就有一个,“永久”牌的,但它在我们家根本就没永久,而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卖了,卖掉是为了接济老家的人,好像那时出了事情,不是丧事就是看病,或者是需要一笔救命的钱。在我稍大一些的时候,总听哥哥和父亲提起这件事情,说当时着急用钱,很便宜就卖了,说着的时候他们就显得无比的惋惜。
那笔钱,对当时我的家庭来说,是笔巨款了。
虽然父亲和哥哥们都惋惜那辆自行车,但对我来说却对那辆车毫无好感。我对它的记忆就是擦车,擦完钢圈擦钢丝,擦完钢丝擦链条,擦完链条擦大杠,还要上油,擦得贼亮贼亮的。擦到我爹满意了,要花老长时间,当然擦车的工作主要由我哥完成。我反感这辆车的原因是有一次,我爹在前面骑,我坐在后面,把臭脚丫子伸轮子里了,我一声惨叫,大头朝下就滚了下来,好在是我命硬,没摔死,而且腿也没断,但却让我逮着借口狠狠地哭了一回。那次之后,好长时间,我都没挨打。
不过,对大多数孩子来说,自行车的形象还是很高大,而且很珍贵。骑车这件事情很刺激也很风光,但我们小孩捞不着玩的,最多在擦车的时候摇摇脚踏板,看轮子空转,解闷儿。记得最早玩车的是孙华阳,那小子比我大一岁,个子大。家里有个自行车,在学校的操场上学骑车,家长在后面扶着,孙华阳骑在那高大的二八的永久自行车上显得是那样的渺小,脚踏板根本就蹬不上个整圈的,一下一下地,活像个猴子。
当然,这个形象就算是不错的了,引得我们这帮小屁孩羡慕地直流口水,要想上去试试,那是不可能的,别说摔坏如此珍贵的自行车,就是蹭掉大杠上的一块漆,后果也绝对是毁灭性的。
但我的同学兼邻居兼亲密战友四包子有一次轮上一回,不记得是谁家开恩让他骑了一次。大人扶着自行车的后座,四包子双手扶把,但个子太小,不能骑在车上,只能一只脚从大梁下面伸进去,探着那只脚踏板,另一只脚踩着这个脚踏板,人整个就吊在高大的自行车上,一上一下,一上一下,活像个残疾猴子。
但就那次,四包子在操场上像个残疾猴子一样地歪歪倒倒地“骑”自行车兜了一圈,下来后,兴奋地两眼冒金光,满头大汗,激动地语无伦次,逢人就结结巴巴地嚷,我会骑自行车了,我会骑——骑自行车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