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家门前屋后都种有自留地,而且,大多数家庭都收成不错,那一片土地养活了我们,所以,我们对饥饿的记忆大多数是快乐的,所有为了吃而发生的印象全是因为谗。
那时候,我们太谗了,吃一切能吃的东西,自留地里西红柿实在等不到红了,绿的就吃了。当然有比我更谗的,我们家后面那排房的有个叫胡拥鞍(译音)的孩子,比我大一点,我总看见他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吃生米。我们父母其实已经懂得了孩子少就能吃饱的道理,但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同学家里通常都是三个孩子以上的,很少两个,一个的绝少。我们一起找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去农村偷地瓜、抓青蛙、掏鸟蛋、吃说不上名字的野果子,比如有一种果子像现在的鹌鹑蛋大小,奇酸无比,我们给这讨厌但的确能吃的东西起了个名字叫:“******”。实在谗的厉害,酸死也不放过。我们连养蜂人的蜂蜜都敢偷,蛰死也心甘,但养蜂人并不是总有。
孩子们在一起,经常会打起来,因此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谁家的孩子被打破了头,只要是见了血,打人的家长至少要送半篮子鸡蛋补一补,还可以在家里静养,不用上学,不用干活。所以,我们特别小心,千万别把别人的脑袋打破,最好是打一个大包,只要不破就行。如果谁被打破了头,他一定要被大家羡慕死了。
我就有一次这样幸福的经历,我的同学孙华阳(真名)有一次和我玩疯了,对掷泥巴,结果泥巴里可能有个小石块,击中了我的头,血流到我的脸上我都没察觉,直到被别人看见,不玩了,呆呆地站那儿看我,我一摸,血,真的是血,激动了好一会儿才放声大哭。别的孩子也狂喊起来:“孙华阳打破了老蛋的脑袋了……”终于把家长惊动了,一见真的流血了,忙把我背起来,我在所有孩子羡慕的目光中被送进了医务室,当然一路上我是一定要哭的,我要把这样的信息传达给我的伙伴们,我也被打破头了,可以吃鸡蛋了,可以不上学了,想不到吧,风水轮流转,我老蛋也有今天……
当天晚上,孙华阳的妈妈给我家送来半篮子鸡蛋,我妈谦虚了一下就收下了。当然,等待孙华阳的自然是一顿暴打,但那时我没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