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给你哥哥?”何先生问。
“是的,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你不要透露这些东西是我让你送去的,你以一个独立穿越者的身份前去,为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白杨说。
何先生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白杨止住了笑,微微的叹了口气:“很复杂的问题,武小曌说你们的时代全是独生子女,你无法体会兄弟姐妹之情的那种微妙。”
很难理解吗?兄弟姐们之间,除了血浓于水的手足亲情之外,和表兄表弟、堂兄堂弟、甚至是同学和邻居家的孩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人类基因中的好胜因子并不会因为什么亲情而蛰伏起来,最多只会视对象不同而多少收敛忍耐一些罢了。
何先生并没有说破这一层,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要知道白杨和她哥哥的感情很好就足够了,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指着那群墨夜兽问道:“那这些墨夜兽你打算怎么安排?”
白杨答道:“这些墨夜兽我另有用处,我还认识另一帮小朋友,他们几个人很有趣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何先生问。
“如果你制造魔法传送阵的时间来得及,我希望明天一早就动身。”白杨回答。
“这么着急?”
“嗯……我在这山里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有句古话说,山中一日,世间千年。”
何先生明白白杨这句话的寓意,现在的大陆上正是风云际会之时,多耽搁一天也许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产生。只是心中不舍这么快的分离罢了,他有些失落的说道:“时间来得及,那我们就明天一早出发。”
看着何先生黯然的表情,白杨心中有些不忍,想说些抚慰的话却无从说起。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院子中间凝视不动,任由刚刚升起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芒的照射在他们身上,就像一副定格的油画。
再聪明的女孩,再可爱的女孩,再漂亮的女孩,再超凡脱俗的女孩,也难以逃脱时代带来的烙印。
男人也是一样。
1968和2015,在历史中或许只是匆匆一瞬,可是对于两个人来说,相隔的时代烙印深如天堑一般不可逾越。
一个来自战斗代表一切的时代,一个来自娱乐至死的时代。
一个时代交织着疯狂与偏激,一个时代横流着物欲与迷茫。
这不是两个人的相遇,而是两个时代的交汇,要么彼此兼容,要么互相粉身碎骨。
这缘分……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正确答案了。
第二天何先生早早就在院子中等着了,白杨注意到他的两只金毛和鹿角飞鹰都不见了,只有两匹墨夜兽跟着,于是开口问道:“你的飞鹰和狗呢?”
何先生答道:“这次离开的时间可能比较久,我托付给麦尔山晨照顾了。”
白杨又问道:“你是这里的人类族长,离开太长时间会不会有问题?其实你安排几个人送去也是一样的。”
何先生想了想,笑道:“还是我自己去吧,不太放心。”他本来还说这几个魔法传送阵是十分珍贵的,但是担心白杨会多想,这句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白杨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正想开口提问,麦尔山晨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哈!没想到白杨小姐走的这么匆忙!我还没有一尽地主之谊呢!”
随着这豪迈的声音,麦尔山晨出现在了院子门口,他的身后还站着十几个年轻的人类和矮人。
看到何先生,那些年轻人躬身齐声说道:“何老师好。”
何先生眉头有些微皱:“不是说了不要来送吗?”
麦尔山晨大笑着走上前来:“说是说了,可是数年以来你可是第一次离开******,大家怎么可能不来送送,大伙儿都在小广场上等着你呢,怕你偷偷溜走,又不敢来打扰你,只好由我这老头子厚着脸皮来请你前往了。”
何先生无奈的答道:“麦尔先生客气了,您老人家前来,我怎么还敢推脱。”说完,他的眼神望向了白杨,说道:“要不然你先出发,在路上等我?”
白杨摇头答道:“不,我也去看看,在这里住了好几天,我还没有在这里转转呢。”
那十几个年轻人留下来照顾那些墨夜兽,而何先生几人则向麦尔山晨所说的那个小广场走去。
白杨这是第一次仔细的观察这个小城,路面上铺着整齐的石板,道路两旁每隔不远便有一对带着滤网的入水口,显然是有着下水道的设计。
房屋基本都是木石结构,背山而建,白杨注意到家家户户都有着大大的玻璃窗。
何先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解释道:“山城的排水、采光、交通都是大问题,这里的下水道是我根据以前居住城市的经验设计的,而这里的地形几乎不可能形成山洪,所以倒也勉强够用了。”
他指了指玻璃窗:“奇怪吗?玻璃的烧制方法其实并不难,只是我水平有限,烧制出来的玻璃制品还是有些粗糙。”
武小曌惋惜的说道:“可惜了,不少穿越文里的主角都是靠着烧玻璃发了大财呢。”
何先生笑了笑:“在上个世界里,大家耗尽所有去追求财富和权势,难道还不够?再活一次,还要重复那样的日子?”
武小曌一愣,回应道:“那怎么能一样?难道大叔穿越之前就是个有钱人?”
何先生摇了摇头。
武小曌撇了撇嘴:“切,那能一样么!在以前的世界里,我们处于缺乏各种资源的劣势阶层,想发财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可是穿越以后一切都不同了,我们拥有了这个世界所不具备的稀缺资源,穿越人生的精彩之处,不就在于利用这些稀缺资源让自己爬上金字塔尖吗?”
“穿越的要点就是逆袭,成前所未有之功,然后无限的装逼!”武小曌似乎对最后这句总结很满意,脸上流露出得意的表情来。
何先生依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应武小曌这段话,而是指着下水道的入口对白杨继续介绍道:“整个城市的下水道贯穿一片,厕所用水、厨房用水,雨水,全都顺着下水道最终流到山脚下的蓄水池里,经过发酵以后进行农田灌溉,是很好的肥料。”
白杨插口问道:“你觉得小曌说的没道理?无论是否穿越,人生不都应该奋斗不息吗?”
何先生看了一眼白杨,语带寓意的说道:“当然,只不过奋斗的目标不同,小曌的目标是普遍意义上认为的成功,我并不认为穿越到这个世界中来腰缠万贯算是什么成功。”
白杨赞同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认为的目标是什么?”
何先生带路的身形停顿了一下,缓缓的答道:“我想创建一个美好的世界,视线所及,皆是美好的世界……”
白杨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道:“美好的世界?”
武小曌却又插口说道:“那你都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怎么不去推翻兽人的统治?难道被兽人统治的世界会是美好的吗?”
何先生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沧桑了许多:“世界的构成,并不是只有人类。”
所有人都没有听懂这句话。
即便是白杨,也充满了困惑。对于她的世界观来说,人类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同时,潜意识中也自然的认定——人类,是所有世界的主人。
一个不被世界理解的梦想,是一种痛苦的背负。
好在,广场到了,嗡鸣纷杂的声音随着何先生的出现顿时安静了下来,人们自发的为何先生一行人让出了一条直通广场中心的道路来。
行至广场中央,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黑压压的人群,白杨这才发现,这个小小的山城之中,只怕人口足有数万之多。
这数万人此时只是定定的看着何先生,却无人发出半点声音。
看着面前鸦雀无声的人群,一双双不舍的眼睛,何先生有些动情,四下望去,一时竟凝噎无语。
麦尔山晨那豪迈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不是要和何先生告别吗?怎么全都发起愣来了!”
“何先生,你还回来吗?”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怯怯的问道。
何先生温柔的笑着看向了远处的这个孩子:“当然,我说过,这里是我们的家,一个人无论走多远,最终都是要回到自己家的。”
白杨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低估了这个小城对何先生的感情,也低估了何先生对这个小城的感情,自己就像一个无知又残忍的白痴那样,随手就带走了整个小城都依赖着的这个人,她愧疚的挤上前去,想要阻止何先生跟随自己出山。
可是,这时站在前排的人们忽然双手合十,身体深深的鞠了下去,然后是其他的人,直至所有人的双手都合在胸前,将身体弯了下来,无垠的人群就像是分散在广场和街道中的多米诺骨牌,一层层的躬身弯下了腰。
下一刻,白杨曾经无比熟悉的祈祷与祝福之声在山城的上空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