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演大陆,西极之地。
一道深不可测的峡谷里,满世界皆是黑色,黑暗犹如浓郁的墨汁,深沉的化不开,一丝光都没有,似乎连声音也消失殆尽,可怕的世界。
世人只道西方是极乐世界,是世人死去之后驾鹤西去,灵魂得以安宁之地,却不知,白虎乃是西天之神,白虎主凶,所以这片土地上只有凶气,冤魂,血怨,从未有过安宁之时。
在峡谷最幽暗的角落里,黑色突兀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血色,有如化不开的黏稠的鲜血一般,可怖至极。
如果有人站在这里,就会发现,底下藏有一个池子,周围四壁环绕,四个方位处环绕着四座白虎雕像,或匍匐姿态,或虎跃雄姿,或张牙舞爪,或仰首藐视。
每一个动作,每一丝神情,连身上细微的毛发和纹理都显得那么的真实,栩栩如生,仿佛随时扑出,择人而噬一般。
雕像底座却纹的不是白虎,而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徽章印刻,徽章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似乎是因为年深日久的缘故,突兀的字体已经变得平滑,依稀还看得到一个模糊的‘圣’字。
而在池子周围的四壁上,却是有着一幅幅串联在一起的壁画,壁画上的男人骑跨一只白虎,手握一柄长剑,那长剑犹如一道鲜血凝结一般,单纯的血色,还带着丝丝流动的律感,剑柄仿若心脏血汞,不断膨胀收缩跳动不已,煞气肆意弥漫,诡谲异常。
但那男子却是面目沧桑,眼眉低垂,从眼神中还能依稀看到其年轻时的英勇神武,但他身上只是普通甚至是有些破烂的装束,并无理应有的金缕玉衣或是铠甲,似乎只是一介凡人,却强行加上了武器与坐骑一般。
每幅壁画都各不同,有男子骑着白虎,指挥军阵杀敌,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画面,也有男子只身伫立山顶,大风浩然袭来,怡然不动的画面,更有男子俯身耕作于稻田,细心插下每根稻苗,拔去野草,而庞大的白虎却仿佛大猫一般乖巧卧于田垄上的画面。
每幅壁画顶上都刻有一个血红大字,十幅画,共是十个字,连起来只是一句话。
“苍生皆蝼蚁,人命如草芥!”
银钩铁画间流露着对天道不公的不屑,细读之下,一股煞气,杀气,血气,疯狂涌来。
这里似乎所有的一切颜色都是血色,再无其他,突兀无比,却又无比和谐,好像天生就改如此一般。
而那池子里面,竟然是血!
那是真真正正的杀人之后炼出的精血,满满的一池子精血,似乎置身一旁能够随时听到死者的哀嚎,怨恨,诅咒一般,意志力不坚定的人只怕是靠近几秒,便要癫狂发疯,入魔而死。
“哗啦啦!”
“滴嗒!”
突兀的,这个自数百甚至上千年前就沉浸在此,毫无波动的血池,第一次有了动静。
猝然!
最中央的血池之中异常诡异地裂开了一道裂缝,仿佛血液被割开成两半无法融合一般,一双白皙无比的手掌无声无息的自裂缝中伸出,手掌青筋暴起,把住裂缝的两半,将裂缝进一步撕开,扩大!
随着裂缝的扩大,一个长发披肩,掩盖了面目的男子,竟然双肩一撑,强行从裂缝中轰隆钻出了大半个身子。
他轻甩头发间,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庞露了出来,赫然正是壁画上的男子,他的双眼空洞,眼眸内闪烁着诡异的血光。
就在这时,他正要继续方才的动作站立起来,走出池子。
“哗啦”一声。
其魁梧的身躯上,猛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闪烁不已隐隐发亮的暗黑色符文,所有的符文如同锁链一般牢牢锁死在男子身上,释放出一股竟然比血气更加诡异,令人恐惧而又窒息的死气,整个四壁仿若阿鼻地狱一般,“嗤嗤”之声不停作响。
男子身形一滞,受制于锁链,再也无法移动分毫,他茫然的低头看着身上的锁链缠绕在身上时,两股不同的气息,血气与死气泾渭分明,直把男子身上暴露在破烂衣物外的血肉腐蚀出淡淡的白烟,但是很快腐蚀的血肉又迅速愈合。
他仿佛没有痛感一般,脸上神情并无半分变化,任由血肉不断的腐蚀与愈合,好像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就这样持续了许久之后,男子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开始有了几分神采。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气息,片刻后,陡然睁开双眼。
“吟”一声尖锐的呼啸声自虚空中掠过。
犹如一道利剑光芒瞬间划破黑暗,男子的双眼凌冽的环视四周,毫不怀疑这目光能够随意划破人的肌肤。
目光触及白虎雕像时,他流露出一丝追忆之色,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往事,轻叹了一口气,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狭小的空间里轰然响起,言语间流露出一丝痛苦的语气。
“大白,好久不见了,你还活着么?”
他竟然称呼凶神白虎为大白这么幼稚的名字,转而发现自己原来在自言自语,又摇了摇头。
男子继续看过去,终于看到了四壁上的十幅画与十个大字,每当看到一副壁画时,眼神中都有着缅怀,有着自嘲,有些轻笑,面色阴晴不定,显然内心感受十分的复杂。
再看到那十个血红的大字时,他自嘲的一笑,喃喃自语:“苍生皆蝼蚁,人命如草芥。”
“可笑!”
“可笑!”
“可笑!”
念到最后时,男子竟然状若疯癫,面色扭曲,连喊三声可笑,一声比一声巨大,不停回荡着。血池里的鲜血竟疯狂涌动,如同漩涡一般疯狂转动,形成了一个血色的大风暴,在狭小的空间里激烈撞荡着。
此时男子的身形已经再也看不到分毫,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以为能封我一世么?真是可笑,如今我并没有消失,你们却已经死在世间多时了吧。”
“我圣宫炼血士一脉断不会灭绝,待我将这封印破出,再来寻你们,在此之前,你们就再忍耐吧。”
“一切,只等我出来…”
待风暴缓缓停下时,男子已经消失在空间里面,只留下那个血色裂痕犹在,证明着刚刚的一切确实曾经发生过。
在这个万丈深渊,深不见底的地方,这个狭小的空间,再一次恢复了寂静,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