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往声音的来源看去,玄大师手执白纸,立在议事厅门口。
宋立人见状,连忙凑上来:“大师,恕我不敬,这是宋家私事,与大师无关,还望大师能够回避。”
“宋立人,你可还记得我与宋家的协定?”玄大师冷冷道。
“您的意思是……”
“宋名,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弟子了。在宋家,谁赶他走,就是赶我走。”
宋力面色大骇,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了,却半道杀出个程咬金,“大师,你招收亲传弟子可只有一个名额啊。他宋名,一介凡夫俗子,在宋家混吃等死之辈,何德何能能够成为您的弟子。”
“我如果说,药材阁的选拔,他卷纸上的题全都正确,且拥有一身采药的本事,你说这样的天才,我要不要收做弟子。”玄大师话音刚落,议事厅两侧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脸色转暗。
因为玄大师,将那唯一一个名额给了宋名。
伸手摊开一张雪白色的卷纸,举在宋立人以及宋家所有人面前,整整十数道题,无一例外,全部正确。
玄大师在宋家的地位不必多说,宋立人以及宋家族老自然没有得罪玄大师的必要,况且玄大师带给宋家的价值,绝对不是数字就能够估量的。所以玄大师钦定要的人,他们没有资格拒绝,将宋名驱逐之事,也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议事厅里的人陆续散去,宋宇在一旁灰丧着脸,某一刻闪过寒芒。他追上漠然离去的宋嫣然,说:“先让他得意几天,嫣然你放心,到时候他滚都来不及。”
宋奇山冲着玄大师拱手,“多谢玄大师了。”
他又招呼宋名,递眼色:“名儿,还不谢过玄大师。”
宋名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低头道谢。玄大师见状,微微一笑,说:“这娃子,傲气倒是挺能学会收敛。这样也好,将来兴许能少吃一些苦头。明天,你就直接来药材阁找我吧。”
轻轻点头,宋名站在一旁,听着宋奇山与玄大师客套几句,随即辞别离开。
一直到第二天宋名的精神都是极为恍惚的,万万没有想到,他曾经那样对待的玄大师,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他。心中怀着愧疚之情,宋名进了药材阁,走到玄大师旁边。
“墙角有一筐晒干的龙阳蕨,你去把蕨花和蕨叶分在两个不同的筐里,方便我入药。”玄大师漫不经心的翻着丹书,抬眼一瞥宋名。
看着墙角的筐,宋名瞬间有种想哭的念头。筐里龙阳蕨的蕨花和蕨叶极端细碎,满满一筐,混合在一起。要将之分开,那得分到猴年马月去了。
宋名转头看了一眼玄大师,他正冲着自己露出难以琢磨意图的微笑。
宋名忽然明白了,玄大师之所以昨天从议事厅将自己救下,并且招入门下,原来是想用这样的手段来进行报复。其心可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宋名心中念叨,对于玄大师的手段却无可奈何,但所幸不用离开宋家,这点报复也就认栽吧。
一天的功夫下来,宋名就坐在院子的角落里,极其苦闷的分着干枯的花和叶。
药材阁里负责打杂的小厮,对着宋名指指点点,一些不友好的言论自然而然传进他的耳朵里:玄大师真是高明啊,那小子那天敢拽大师的衣领,不好好修理一番,哪有随随便便就放他走的道理。
傍晚时分,药材阁的人渐渐离开,宋名两手通红,将一筐花一筐叶搬到了玄大师面前。
一心放在手中的丹书上,玄大师压根就没看宋名辛辛苦苦分好的龙阳蕨,便招呼他离开了。
拖着极其疲惫的身子回到小木屋,只见沐轻语趴在桌前等在吃饭,那动人的眸子殷殷期盼,宋名那沉抑的心总算舒缓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玄大师对宋名也是显得不怎么待见,除了给他安排任务,便不再理会他了。
而这些任务,没有一件不让宋名心神崩溃,在心中暗叹玄大师好狠的心。将灵果捻成粉末,将整个药材阁的七彩朵按颜色分好,将十几种鲜药草的汁调成浅褐色。几天下来,宋名的手掌足足掉了一层皮,不少关节因为久坐而酸痛,而他的心里也积了一团熊熊灼烧的怒火。
这些活儿比药材阁打杂的弟子累不说,而且极度需要耐心,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
很多时候,比如将七彩朵的颜色弄混了,将一瓣红色的花放进了紫色的箩筐里,宋名真恨不得当场把它砸了。但是为了留在宋家,宋名咬咬牙,忍了下去。
在药材阁的院子里焦头烂额的同时,宋名也会扫眼看看玄大师的另外两名弟子,宋嫣然和宋宇。
宋宇不常来药材阁,而宋嫣然则是花一天中很长一段时间蹲在丹鼎旁边融丹。有时候融丹失败,玄大师还会十分耐心的为她指点迷津。宋名不禁怨骂,同是弟子,如何会有这般大的差距。
开始几天,宋名还能够忍受下来,但是时间一长,那份耐心便消磨殆尽。终于有一天傍晚,药材阁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宋宇也急于离开,七彩朵的分类有些恍神,出了错。但宋名也懒得去改,将筐搬到玄大师面前,脸上露出“你自己看着办”的神色。
玄大师轻轻合上丹书,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你这样的态度,口口声声的报仇只能是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