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众人还在为魏国即将派遣大军围剿青龙寨的事情担忧的时候,这会就跑来一个小脚老太太,不过老太太的小脚跑起来实在不方便,那左摇右晃颤颤巍巍的样子实在让人担心她会摔了,所以当下就有几个山贼上前搀扶。
老太太还未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就扯着那气喘吁吁嗓子喊道:“白娘子啊,快!快!李四爷不行……不行…你赶紧!快!”
“刘老太比别急,先顺口气,慢慢说。”赵六也是连忙上前搀扶着。这位刘老太在第一任当家在的时候就在青龙寨里了,也是寨中的老人了,平时她是管着寨中几百号家属还有后厨的,可以说是青龙寨的后勤大管家。
“等,等不得了!李四爷他说自己要不行了,还要大伙抬他去断龙崖,说是要…要去见老当家……呜呜……”说话间刘老太的声音就变得梗塞语不成调,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赶紧走!”
赵六带着众人连忙赶去断龙崖,而刚刚恢复过来的赵七自然也是跟着一起来了,赵七对于这个给他治疗过箭伤的老山贼,赵七的心里还是比较尊重的,现在不去看看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
青龙山,断龙崖。
在这炎热的七月天里,最难得的就是夜晚的山风,李老爷子正迎着风半卧在一藤编的躺椅上,山风吹着他银白的胡须,脚下就是高达数十丈的断崖。李老爷子的眼神依旧显得那么精神,他看着周围郁郁沉沉的山林,也听到了不远处众人向他走来的脚步声。
“四爷爷,这儿夜里凉,我们回屋里坐行吗?”白卉心小心地迈着步子走过来,她在老人身旁半蹲下,如同平日里那般拉了拉老人的手,但眼中噙着的泪和央求声调让她努力做出来的笑容失败了。
虽然李老爷子平时看起来总是那么精神抖擞的,但白卉心知道,她的这位四爷爷在最近几年总是会有些大病小灾的,身体一直有些虚弱。而寨子里失火的那个晚上李老爷子那是一夜未眠,带头领着众人救火谁劝也不听,这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众人都只是打着火把站在李老爷子身后不敢说话,只有眼前这个李老爷子从小看着长大的美丽的少女敢上前去,众人都知道李老爷子一生都没有子嗣,而白卉心就是他最疼爱的闺女,也只有白卉心才能在老爷子倔强脾气犯的时候劝动他。
李老爷子满脸慈爱,他轻轻拍了拍白卉心的手,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的山林。
“四爷爷,回去吧,好不好……”白卉心继续央求道。
“白闺女,我老了,能活到现在也是值了。但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寨子,还有就是在魏国的老家,不过这辈子也都回不去了,当年逃难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根没了……我回不去了!好久没吃那芦粟了,也不知道北方那些该死的鞑子可被打跑了,咳!咳!”李老爷子越说越激动,咳嗽了好几声才平复下来。
白卉心帮他轻轻抚了抚背等着老人家继续说话,她知道四爷爷回忆自己家乡的时候谁也别想打断他。
然而李老爷子却突然向后喊了一声:“赵六啊……”
“老爷子,我在呢。”赵六连忙一个跨步上前。
“六啊,你现在也是寨里的当家了,但若是你敢违背卢老当家在当年立下的规矩去抢穷百姓,那我就将你的腿给打折咯!”李老爷子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老爷子,我赵六以前也是个苦哈哈,哪里会干这种事!”赵六连忙摆手回道。
“恩,我知道,你不是那个不争气的卢娃子。咱这寨子里的人多是在山下过不下去的苦人儿,以后就靠你挑起这根梁了,没事就别学白老五当年那样和梁兵打来打去了……”
李老爷子在给赵六训话又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当他说到青龙寨第二任的白当家也就是他口中的白老五的时候,他看向白卉心……“咯噔”李老爷子的心里像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情触碰了一下,他想到了赵七。
“对了,你那个弟弟呢?”
站在旁边的赵六连忙向后面的赵七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被人传成傻子的赵七,眉梁骨高高,脸上白净又不失英气。李老爷子能感觉得出,这个年轻的男人是个好人,不像寨子里的那些山贼们天天只知道喝酒贪财没点出息,也许只有他才适合白闺女。
山风吹在人身上本来是蛮舒服的,但李老爷子却觉得有些寒冷,他裹了下衣服对赵七轻轻唤了一声:“傻小子。”
“四爷爷。”赵七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甚么,只能答应地点了一下头。
“跪这儿。”李老爷子抬手指了指白卉心旁边的位置说道。
这让赵七一时间无法理解,好端端的为何要自己跪下来?不过老人家已经这样了,罢了,依他吧。
李老爷子觉得有时候窗户纸是需要捅一下的,那天他给赵七治箭伤的时候他觉得白卉心和赵七之间有点儿意思,而赵七这个傻小子虽然听人说他傻但至少不会亏待了白闺女,于是他在椅子上端坐起来说道:“寨子里虽然没有什么东西也没多少繁琐的规矩,但提亲是不许省的。这一跪,我就当你在向我提亲了。”
“啊?”赵七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瞬间懵了,提亲?对您老人家?
“怎么!你不愿意娶白闺女吗?”李老爷子一瞧赵七这副表情,他手掌一拍椅子扶手,双目一张,朝着赵七就一眼瞪了过去。
而听到这话的赵七和白卉心都是心里一惊,怎么好端端的又说道提亲了?
赵七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卉心,确实也是个美人儿,但这才认识几天啊?怎么就要自己提亲了?您老人家这就给我定了老婆?这样也太……也罢,先顺着老爷子把他哄回家再说。
“愿意!”赵七点头肯定的答道。
但赵七心里想的事情白卉心却是不知道,虽然他觉得这个傻子长相不赖,但白卉心就是觉得他有些讨厌,没事就想作弄他一下,但听到有个人说要娶自己的时候,作为女儿家,哪有不含羞转头的?而这一幕落在李老爷子的眼中就变成了郎情妾意……
“好!赵六啊……”李老爷子向站在旁边的赵六喊了声,接着对赵六说道:“记得挑个好日子,备上三牲……”
赵六在一旁连忙应许着,他顺着李老爷子的话说道:“老爷子,那是自然的。不过,您看我们这……是不是先回屋看看哪个日子是吉日?”
“这些小事你们定了就行了,白闺女嫁了我也就没啥念想了……”
李老爷子望着远处的山林,右手慈爱地抚了抚白卉心的头,嘴里念又叨着:“卢老大还在等着我呢……我再看看这山……”
之后李老爷子就没有说话了,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这七月以来,一直未曾有过的瓢泼大雨撒落下来……
雨落在众人身上时,那感觉轻轻的,凉凉的,可是一向喜欢下雨的老爷子都没能再说一句话。他就这样,端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抚着少女的头发,面向北方的山林,那边有他的故乡,那是他这片落叶的根。
落叶已枯,终难归根……
白卉心的抽泣声,也在雨落下的时候,完全变成了痛彻心扉的嚎啕大哭……
雨水滴落在赵七的脸上,痒痒的,但他的内心比任何时刻都要震撼和坚定!
也许在这之前,赵七还在想着,是不是要劝“赵六哥哥”扔下这个山贼寨子跑掉算了?
在这一刻,赵七突然懂了什么叫做责任,既然他现在也是寨子里的人,那么就一定要为老爷子放心不下的这些青龙寨的人们寻一条出路!一条活路!
而……魏国的军队就快来了,已经没时间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