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大齐长宁女皇二十五年,已经学的一手好医术的穆晴歌辞别师父韩十八回到京城。
如今的穆晴歌已然不是三年之前那个还没有长成的少女,一身粗布衣衫,却丝毫掩饰不去十七岁少女独有的青春与活泼气息。因为赶路而生出的两颊红晕更是让她平添几许娇俏和活力。
只是这样一个荆钗布衣的女子此刻却有些胆怯,三年时间,只怕许多的事情不似当初。
最终,穆晴歌还是在再三掂量自己随身的荷包以后,离开了青砖红墙的王府,转身去了王府不远处的客栈。
踏着清晨丝丝缕缕的水雾,穆晴歌再次站在了清河王府门前,和昨日的风尘仆仆不一样,今日的穆晴歌虽然还是布衣荆钗,可是却比起昨日周正了许多。
看着眼前红色的琉璃瓦,檀香木的飞檐,青砖雕刻的浮窗,穆晴歌从心中升起一股陌生和疏远的感觉。虽然曾经有过六年相濡以沫的时间,可是毕竟这三年中,多少的情分都会淡化,他真的还能和以前一样的对待自己么?莫说是萧泓烜,就是自己,都有些想不起来曾经让自己心心念念钟情的萧泓烜的模样了。
“你要见清河王?”门口的侍卫显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就她这样的人,也能配见到清河王?
倒也不能怪这侍卫看不起人,只是这世上的人多半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就凭穆晴歌这一身的粗布衣裳,一看就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小门小户的女子。清河王是什么人?他或许就是明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怎么能是什么人相见就能随便见到的呢?
“是,我是清河王的故人,要求见清河王。”穆晴歌不卑不亢。
穆晴歌不傻,她自然也看到了侍卫眼底的轻蔑,可是在山中三年时光,穆晴歌已经习惯了粗布衣裳,因此并没有觉得自己这一身干净整齐的衣裳有什么不对。因此即便是心中有那么一些自卑,都让她悄无声息的压下去了。
穆晴歌就是穆晴歌,不管是那些年的流离失所,还是现在的荆钗布裙,母亲当日所教导的人要有傲骨,还是深深铭刻于她心中。
“姑娘,我劝您还是早些离开吧。就您这样的,我们兄弟们见的多了,不就是觉得自己姿容出众,所以想在王爷面前露个脸嘛,像你这样的女子多了,王爷身边有平和郡主,你这样的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要说侍卫之前的眼神只是有些轻视的话,现在就是鄙夷了。眼前这姑娘容貌是不错,可是要是和平和郡主相比,却也是略逊一筹,王爷怎么会看上?何况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王爷心中就只有平和郡主一个人,那才是少年时候的情分呢。凭他是那个故人,在平和郡主面前都得退避三舍。
穆晴歌听了这侍卫的话,脸不由的就苍白了,平和郡主,这个人在这一路上,穆晴歌并不是没有听说,可是她居然是萧泓烜的心上人,倘若是如此,自己真的还有必要见萧泓烜么?就算是见了,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悄无声息压下去的自卑终于还是露头,穆晴歌转身用最后的傲骨促使自己离开了清河王府的范围。
落寞的背着青布包袱,穆晴歌在京城的青石街上随意的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不觉天气越来越热了,仔细看时,已经是日近中午。
穆晴歌叹息一声,这么大的京城却没有一处使自己的立足之地。偏偏荷包里临下山的时候师父给的盘缠这一路上也都用的差不多了,最后剩下的几钱银子也在昨天晚上住店用了,现在的自己,身上统共不过就只有不到十文钱了。
原以为到了京城,就能和以前一样过日子,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让自己连他府中的大门都进不去了。以后自己要怎么生活呢?是不是应该先找个事情做,这样才能养活自己。
虽然说大齐民风开放,女子和男子一样都能外出做事,可是人生地不熟的,要找事情也不容易。何况自己除了医术可是什么都不会,总不能去小饭馆里面洗盘子度日吧?
穆晴歌一面想着自己应该怎么生活下去,一面心不在焉的走着,冷不防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姑娘小心!”眼看着穆晴歌就要跌倒,却被人一把拉住,这才免于扑街。
“对不起!”穆晴歌慌乱之下不忘记赶紧道歉,韩十八教导弟子的虽然是医术,可是却也没有忘记礼仪,因此穆晴歌即便是在这样慌乱的时候,也绝对不会错了礼数。
穆晴歌道歉以后,抬头,却险些被眼前的人晃花了眼睛,只见眼前这人大概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头黑色长发松松的绾着,一袭蓝色的锦袍,腰间是价值连城的白玉带,手中还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这样原本是纨绔子弟的打扮穿在他的身上却丝毫不给人轻浮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衬托的他更加风度翩翩。即便是只有一眼,可是穆晴歌却觉得眼前这人非池中之物。
果然这京城和别处就是不一样,随便见到一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气韵风度。
“姑娘走路要多加小心,碰到了人也就罢了,要是碰到了马车可不得了。”这男子看看穆晴歌,对于穆晴歌的处变不惊还是有些诧异,毕竟她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怎么能如此淡定知礼?
“多谢公子!公子今日所言,小女子记得了。”穆晴歌轻轻施了一礼,便要翩然离去。这公子短短一句话,却让穆晴歌此时心中觉得有了一些暖意,只可惜的是,这样的人,也不是自己能高攀得起。还是早些去找差事做糊口要紧。
“公子,公子,老爷不好了。”这厢穆晴歌才要抬脚离开,就见一个下人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对蓝袍公子说道。
“你胡说什么?要诓我回府,也别用这样的借口。”蓝袍贵公子听了下人的话,眉头还是轻蹙以下,这些下人如今是越发的没规矩了,连这样带着诅咒的话都敢说。
“公子,小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这样的事瞎说,老爷才被人从宫中抬回府中,这会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见公子责备自己,下人越发着急了,眼泪都差点儿掉出来。
“早上上朝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这蓝袍公子听见下人如此说,也知道十有八九是真的,因此语气倒是急促了一些。
这下人见公子相信了,这才抬起袖子抹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说道:“小人也不知道,不过老爷病情凶险,公子还是赶紧回府吧。随行来的太医都说了,老爷只怕是不成了。”
老爷早上还好端端的,怎么这才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就病的这样严重,要是老爷好不起来,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自己家这位少爷可没有老爷的本事能让杨家继续维持以往的荣耀。
穆晴歌听着两个人说话,不由的插嘴说道:“我也曾学过医术,要是公子不嫌弃的话,我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穆晴歌虽然愿意主动去帮忙,可是别人却未必会相信她这样一个陌生的小女子。
就是连眼前的下人也只是瞪着眼睛看看她,那眼神中明明就是看不起。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打扮还不如自己府中丫头的女子,会懂得医术?
“连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办法?”下人一面看着一面轻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