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谁也没有说话,倾城觉得有点尴尬,主动跟他讲程大爷的事。
“他是肺癌晚期,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很严重了,一直在人民医院住,就是从这里出去过两个路口的那个医院。
我记得是初冬住的院,那天是我陪他去的,雨夹雪,天很冷,他在路边买了两根烤红薯,他吃了一个,给我一个,说他对不起他儿子,以前穷,连根红薯都买不起,儿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那根烤红薯,我吃的很难过。
后来天越来越冷,护士也不愿意额外的再照顾他,我那时候上班,腾不出时间,只能每天下班就去看他,他本来就话少,那时候就更不说话了,偶尔会提起你,但立马就会缄默,我曾经试着联系你,可任何联系方式都找不到。
那时候我对你很生气,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忙,连父亲病危都不能赶回来照顾他,后来是程大爷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谁对谁错,感情的事,外人是无权置喙。
程大爷死的时候是村里几位长辈主持的葬礼,本来应该告诉你的,可是很抱歉,那时候联系不上你。”
倾城坐在沙发上,与程靖修面对面,静静地说着那段回忆。
虽然程大爷跟她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也算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两家离的很近,就住在斜对面,每次出门都要路过那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程大爷从小就待她很好,虽然话不多,但总是照顾她,她一直把他当亲人。
程靖修又深吸了一口烟,有些定定的看着她,看不出喜怒,他没说话,静静地抽完一支烟,然后才站起了身,“我父亲的事谢谢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可以来找我,能帮的我都会帮你。”
他十四岁之前都住在这里,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从小就过分的善良,人又格外的敏感,又娇气又傻气,现在似乎也没变多少,看起来还是那副模样,给她钱反而是一种伤害。
她不会接受,还会觉得受了侮辱。
倾城当然不知道他的一句承诺代表着多大的机遇和财富,她只是觉得有些心疼,如果换做她,如果父母去世,自己没能送最后一程,定然是后悔的想要死去的。
“你不要太伤心,程大爷死的很安详,没有受多大的罪。”
他“嗯”了一声,把烟掐灭,扔在了垃圾桶里,然后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陪我出去走走?”
“哦,好!”她此时早就把她母上三令五申不让她半夜出去的命令给抛到爪哇国去了。
倾城跟在他身后,出了门,沿着仅有两米宽的柏油路走,路灯有的好有的坏,他的面目清晰又模糊。
倾城看得越发心猿意马,这样安静的夜,这样有味道的男人,两个一起走,恍惚有种岁月静好,人生无憾的感觉。
倾城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那种强烈的想要抒发的感情在体内乱窜,迫不及待的想找一个宣泄口,但倾城觉得真的不合适,她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结婚生子了,而且他父亲尸骨未寒,这时候太不合适了。
可是心动这种东西,还真是难以自控的。
走着走着,他停下了,停在牌楼前的一颗皂角树旁,再走几步就上大路了。
他看着那颗老的已经开裂的树出神,“十四岁那年,我说要走,他替我收拾了东西,就送我到这里。”
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他知道,父亲恨他,其实他也恨父亲,两个人赌了十七年的气,他试过服软,但父亲的强硬让他生气,也觉得寒心,可父亲突然走的时候,他却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挖了一块,那种感觉,是无法言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