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两个平平淡淡的字音中,又蕴藏了多少的杀机与城府。
这两个字,是以杀戮为笔,以人民的血泪为墨,在神州大地上书写而成!
而敢胆说出这两个字的人,又是立下了多大的决心,又将背负怎样的罪业与艰险,将要承受怎样的阻难与敌视?
若不能彪炳千秋,那就必将遭受万古唾骂!
而这若只是一句痴人的妄语,那么这一切自又不同。
然而青衣女子目光闪动,此际,她温润的眸中仿佛被注满了热度。就见她轻轻搭上他的手背,一字一句,缓缓承诺道:“那么,若湖将不惜以我的身份,倾动我整个国家的力量,助沈大哥一臂之力。”
便见白衣男子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缓缓摇了摇头,语声低柔,目光雪亮而坚定:“沈大哥不要若湖你利用你高贵的身份助我成就霸业。沈大哥只要若湖你站在与我一样的高度,分享沈大哥所有的荣耀、与成就。”
青衣女子闻声蓦地一震,避开他炽热的目光,迟疑了一刻,方轻声地、小心翼翼问:“只是我?”
就见白衣男子轻轻颔首,柔声答道:“是的,只有你。只有若湖你,有这个资格;也只有若湖你,愿陪沈大哥一同分享我的成就与喜悦。”
青衣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间再度抬首,深深凝视着他。二人忽地相视微笑起来。
青衣女子随即缓缓侧过脸去,目注远处一骑飞驰而去的墨云——那是大理国的帝王,此刻正被明力使护送着,直奔皇城而去。
她蓦然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澄如止水,淡然问道:“今日这一切,是否已在沈大哥你的预料之内?”
白衣男子毫不掩饰,就见他淡然颔首,答道:“自从桐大哥告诉了我‘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后,我便已猜到,他绝不会无动于衷,任由他的家国覆灭,眼见他的亲叔叔惨死于他的教主手中。”
便见青衣女子唇边微微滑落一丝苦笑,目光似乎有一瞬间的茫然:“未想到,若湖与‘那个人’,竟然还有这样一层亲缘关系。”
“怎么?”白衣男子目光闪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不忍心了?”
青衣女子却是缓缓摇头,眼色淡漠:“亲缘之于若湖,淡之如水。而沈大哥你……”她语声忽顿,未出口的话语终只化作唇边一丝浅浅的笑意。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却也并不再追问下去。
——又何必再问呢?
便听蹄声得得、尘烟滚滚的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齐整而响亮的诵唱声:
恳切悲嗥诚心启:满面慈悲真实父!
愿舍所造诸愆咎,令离魔家诈亲厚。
无上明尊力中力,无上甘露智中王,
普施众生如意宝,接引离斯深火海。
恳切悲嗥诚心启:救苦平断无颜面!
乞以广敷慈悲翅,令离能踃诸魔鸟。
无知肉身诸眷属,并是幽邃坑中子。
内外堛塞诸魔性,常时害我清净体。
一切恶兽无能比,一切毒蛇何能类。
……
此际坐在茶肆中的二人一同遥望着浩浩荡荡向西北进发的魔教大军,仍径自悠然喝着桌前的茶水。
白衣男子并没有留意到,在那一行浩荡的队伍行经附近之际,对面女子的目光一直紧锁在被押送在大军队伍中的那个黑衣女子的身上,眸中神色正极难察觉地波动着。
直至那行大军队伍的身形渐渐隐入滚滚扬起的沙尘中后,青衣女子才忽然转过视线,望向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大理城的轮廓,微微沉吟了一刻,忽地再度轻轻叹了口气:“那个剑圣门下的少年,是否也将成为沈大哥你的下一步棋子?”
便见白衣男子淡笑着颔首,眼中放出迫人的彩光:“十年之后,他将会庆幸自己今日能够成为我的棋子……并且,将会是我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青衣女子微凝秀眉,抬眸望着他,轻声问道:“沈大哥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太过于残忍了吗?”
她顿了顿,眸底浮起一丝淡淡的悲悯与不忍,缓缓叹息道:“那个孩子的目光,是那样的清澈洁净……他的眼睛里,如今就只有纯粹的黑与白……
“连若湖……都不忍心去看他的那双眼睛,更不忍心让这片江湖中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污染了他眼里的洁净。”
白衣男子闻言也轻轻叹了一口气。就见他将手中茶杯轻轻叩击在木桌上,他的眉宇间仿佛也有了一抹隐隐的憾色,然而这神色转瞬便消弭于无痕。
便听他摇头叹息道:“可是有着那样清澈无暇的目光的孩子,注定是不该属于这个叫作‘江湖’的地方。
“他既然拥有着一双最纯净清明的、半点未经俗世的浮尘污染的眼睛,就不该拥有那样绝世的武功;而他既然身怀那样的绝世剑法,若想融身于这片江湖,就注定迟早将被一方势力所利用……
“——或许他应该感到庆幸:自己能成为我的棋子。”
青衣女子唇角轻轻飞出一记冷笑,略含嘲讽地望着他:“庆幸自己,能够助你成就霸业?”
“我的霸业——”白衣男子衣袖微招,用唯一的右手指点着目光不可及的远处、中原的方向,一字一字、承诺般道:“我的霸业,便是要让这个天下大同;从此人世间再无门派、帮会之分,也再无争扰与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