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双冰蓝色的重眸中却只轻轻曳出一丝骄傲的冷笑。瞳影目注她双眼,无动于衷地悠悠问:“怎么?莫非昭儇公主您很不满意现在这个结局吗?”
筠悒还未回答,就听青玉面具后的声音里已透出一丝隐约的讥嘲:“我原以为,以昭儇公主的冰雪聪明,这个结局是你早已预见到的——从你决意与我合作的那一刻开始。”
筠悒心中一窒,望着箬恒凄凉落寂的背影,乌眸中一时闪过千百种神色:有愧疚、有懊悔,还有一丝歉然……然而箬恒却始终低着头,未曾回应她的目光。
——是因为失望,还是不愿更增添她的愧疚与歉意?
她只觉自己一颗心仿似蓦然间寒到了脚底,而一道看不见的深壑仿佛正在二人之间疾速生长起来。
却听曈影略含嘲讽的语气中似乎透出几分得意,他徐步朝她走近,有意无意地站在她与箬恒中间,阻隔了她凝望那紫瞳少年的视线。便听他缓声问道:“公主方才决意要与我联手的那一刻,难道就没有担心过,我会不守诺言,杀了他吗?
“你难道就这么信任我?你难道就不担心我在欺骗你?”
筠悒收回目光,冷冷望着他,漠然道:“担心又如何?我已别无选择。”她顿了一顿,方叹了口气,道:“只因我已经清楚,纵便合我们二人之力,豁出性命一搏,都未必是你的对手。”
“呵,呵呵……”曈影的笑声听在众人耳中有些阴沉不定,“未想到昭儇公主虽然傲慢,却还算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便听他微微而笑道:“既然如此,看来我也不得不立刻退兵大理,遵守我的承诺了?”
筠悒冷冷道:“谢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忽地抬起头凝视着他,目中那阵漠然之色此际已然弭于无痕。她如水秀眸微微闪动,目光中竟透着几分适才的哀恳之色。只听她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的师弟?”
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翳自青玉面具后那双冰蓝色的重眸底一闪而逝。便见瞳影缓缓抬头望着渐隐入青黛色的天穹后的那轮弦月,漠然问:“他只是你的师弟?”
“不,他也是我爱的人。”红绡后那清泠柔润的声音仿佛露滴风荷,风送浮冰,空灵飘渺,恍如并非来自人间,而是天女的瑶曲,是昆山玉碎、凤凰啼鸣。却一字一字,都回答得坚定、而毫不迟疑。
便见她清澈的眸中忽然掠过一丝颇为复杂的神色。却诚恳无比地望着他,缓缓吐字道:“所以,若是有人敢伤害他,我必会同他拼命!”
她的声音并不特别响亮,语气也并不激动。然而就是这样平淡而克制的语气,却每一字都说得坚定无比、也真诚无比。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个女子必会不惜穷尽一生的时间,为她所爱之人报仇。
在她的话声中,箬恒向前行去的脚步蓦地顿住。然而他却并未回过头,唇间仿佛滑出了一缕若有若无的叹息。
曈影眉尖稍蹙,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淡然笑道:“要我放过他:可以。但是,你须留在我明尊教!”
他语声一顿,一双冰蓝色重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若是在下记得没错,公主似乎曾经说过:只要我在五明子中为你留下一个空职,你便应肯我,留在我大光明宫;而我也答应了你:有朝一日,必会登上明尊教教主之位,得到无上的威权,册封你为我教中明子。
“而如今,我已经兑现了我的承诺。”他的语声故意再度一顿,重眸中轻轻漾出一丝嘲弄的光彩,“——只是不知,公主的承诺,如今是否还作得数?”
便见筠悒翠眉一挑,道:“既然曈影大教主为在下这区区一个小女子如此费煞苦心,小女子我又怎忍心辜负您的一片盛情呢?只是……”她语声一顿,一字一字,缓缓问道:“大教主您究竟要到何时,才会放过我的师弟?”
便见曈影缓缓负起双手,犹如一个居高临下的帝王,恃傲地睥睨着他脚下的一切。
他此刻就用这样俯瞰众生一般的目光瞅着筠悒,悠然说道:“只要公主答允从此留在我明尊教,我便保证不会伤害他。至于什么时候放了他……那便要看我是否高兴了。”
筠悒霍然冷笑:“是吗?那么不知小女子究竟又该做些什么,才能讨得曈影大教主您的欢心?”
便见曈影的眼神渐渐凝聚,冰蓝色重眸深处隐约挑起一丝暧昧。便听他用宛如王者般的语气,命令般说道:“摘下你的红绡——我要你今日,在天下人面前,为我摘下你的红绡。”
筠悒脸色刷地一白,随即强笑道:“在我十三岁那年,师父为我戴上这方红绡之日,便曾命我立下过誓言:只有我的丈夫,才能第一个看到我的容颜。”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箬恒,而箬恒此刻也正在望着她。二人的眼里都有一种默契般的笑意。
便见她玉指缓缓一抬,指向箬恒道:“而我的面容,早已给他看过了。”
曈影沉吟着,徐徐问道:“所以,他便将是你的丈夫?”
便见筠悒微仰起下颔,无不自豪地答道:“是的。”
“呵呵。”阴沉的笑声之中,就见曈影忽然微微一拂袍袖,向身后打了一个什么手势。
随即便听“锵”然一声清响,妙火手中的长剑已于瞬际脱离剑鞘,稳稳悬在箬恒颈边,锐利的剑锋在他脖颈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