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筠悒竟宁愿牺牲箬恒的性命,罔顾大理国万千子民与她皇叔的安危,也要放过这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的魔教的妙水使?
他绝不相信!
便见箬恒的身形犹如一只黑鹰般电翔而起,手中弦月双刀上光芒倏盛,上弦月与下弦月带着狂悍浩烈的杀气破空袭来,似要与瞳影拼个鱼死网破!
那刀光迅如闪电,瞬息已至瞳影身前。便见瞳影十指环扣,倏然间凌虚点出,向着箬恒刀锋上铮铮连弹去。
箬恒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形立即盘旋而上。半空中只见他双臂疾速错动,白虹般的刀光漫天狂舞,被瞳影方才那一掌的劲力激溅而起的草屑登时在他凌厉无匹的刀气下化为尘芥,漫空纷扬如雨。
白色的大雨。
死神的葬雨!
然而待尘雾散尽、视线重复清明后,他的面色却是霍地一变:他的双刀方才竟未有半招落及实处!
他的目标仿佛就在这一霎间凭空消失了一般!
便在他惊疑之际,一道巨大的掌力已然破空而至!
瞳影不知何时竟已闪至他身后,而他竟然全无所觉!
夜风怒啸!
就觉一阵冰寒刺骨的真气不断自他宽大的袍袖中激发而出。箬恒未曾料到过,这人的内力竟然是如此浑厚,而他的身法竟又如此之快,仿佛方才他们三人交手之时,他竟是完全在让着他们二人一般!
心念只起于顷刻之间。箬恒心底忽然没来由地升起一阵烦躁,弦月双刀疾速乱舞,刀气在眼前交织成一张惨白罗网,宛如一道屏障一般,将他的身形笼罩于其内。
然而在瞳影那强大凌人的压力之下,这道屏障却是极其脆薄的!
便见一道炫目的流光仿如长虹经天,自空际直贯而来。曈影衣影飘飘,已于瞬息间闪身上前,广袖在夜风中微微招拂,双掌每挥出一击,箬恒身前那道护身壁障便薄弱一分!
箬恒双足错动,向后疾退!
瞳影却毫不留情,步步进逼!
眼见箬恒已被逼退至墙角,身后再无退路。仿佛瞳影方才退至此处,便是为了诱他来此、将他逼入绝地一般!
——那么,方才那箫音里的暗示又是什么?为何筠悒自从听到那阵箫音之后,会如此大反常态?
眼见箬恒的性命已危在顷刻,然而筠悒却竟无丝毫动容,仍自顾自弹着琴。听那琴韵平淡如水,仿佛她竟然对箬恒的命毫不在意一般!
只听“铿铿”两声,那两柄弦月刀终于齐齐坠地,相互交击出一缕凄怆的响音。在凄冷的夜色中听去,犹若某个冰冷梦魇中一缕凄切的哀弦。
而瞳影的掌风已直逼箬恒眉睫!
护身壁障已失,箬恒此际又无武器在手,眼见他下一刻便要命毙于瞳影掌下!
然而筠悒仍旧面色自若,顾自弹着她的琴。
此际,没有人看见,那个隐身于墨黑夜色中的女子,黑纱后的双眼下,却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易辨察出的憾色:仿佛瞳影一举击毙这两人并非她所愿;而她的本意,竟是要借助这二人之力,除去她这位最得力的下属、也是最大的隐患一般!
然而就在这生死交睫之际,奇变陡生。
便见瞳影的身形猝然冲天而起,一掌卷带起周旁草木碎屑,向着黑衣女子兜头轰去!
巨变起于顷刻。在所有人都还未及反应过来之前,瞳影的掌力已卷起一大股激烈的飓风,裹挟着无数冰凌,从天际向着黑衣女子怒击而下!
几于同一时刻,筠悒的身形业已然欺近。陡然拔高的琴音挟着数道凌厉无比的剑气,飙射黑衣女子胸口!
二人配合得如此完美、竟无一丝一毫的罅隙。此招一出,竟已于瞬间将黑衣女子的一切退路都封死!
仿佛这个动作二人早已演练过不下千次,只为了此时全力施出的这一击!
而这数千次的演练,仅仅只有短短一刻箫音的时间。而在那短短的片刻间,二人便已心灵相应、心意相通!
月华幽微。隐约的青黛色渐从漆黑的夜穹后透出,预示着黎明的即将到来。
曙色渐透的夜穹忽被一蓬血光浸染。
大朵血花宛如泼墨般自黑衣女子胸前飙溅开,两道突兀的巨力将黑衣女子击得猝然后退出数步,手扶胸口,喉中不断咯出血来。
就见在二人夹击之下,那方掩面的黑纱已自黑衣女子脸上盈盈坠落,显出一张一直隐在纱雾后的、清丽绝尘的容颜。
筠悒心中微微一惊,然而她的攻势却未有丝毫缓滞。只见她纤指疾跃,眼见数道剑气再度飚来,便要洞穿黑衣女子胸膛而过!
然而,她的指间倏然间顿止在弦上,全身真气蓦然一窒!
因为便在这时,她看见她身前忽然掠过一道黄影——方才她弦上所激发出的剑气,竟是全数击在了此人身上!
“皇叔!”她蓦地脱口惊呼,然而发出的剑气已如覆水难收,在段无风的身上猝然轰炸开几个血洞,大团猩红的花登时飚溅而出,在黎明前的夜色中恣肆而妖艳地盛放、即又凋萎!
便在她呼声方出口的一瞬,瞳影的下一掌已凌虚劈落!
一瞬之间,她已然明白了皇叔的心意。便听她蓦地凄声大叫:“瞳影!”
瞳影去势陡然一缓。目光瞬移,却见筠悒正站在他身下,目含悲伤地望着他。
这个慧黠而坚忍的女子,纵使在身陷绝境之时,亦从不曾开口向他乞饶过,甚至不曾表露出一丝的娇柔与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