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个人漂泊江湖,我觉得好孤独、好孤独……”
妙水微微叹了口气,忽然间伸出双掌,将她瘦弱的手紧紧握在掌中。
他在她的床边再度坐了下来,仔细聆听她的每一句话。
“哥哥你知道吗?师弟是我从小最喜欢的人。他虽然是我的师弟,又小我一岁,却一直比我成熟稳重,更像是我的兄长……”
妙水静静听着,青玉面具后的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眸底仿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便听她忽然沉沉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他杀了师父,他又在我眼前跳下山崖……我不愿相信他已死去,但我知道,他只要还活着,我就必须杀了他、为师父报仇!
“可是……我又怎能下得了手!”昏迷中的女子紧闭的眼睑下渐渐沁出了泪水,她忽地握紧了妙水的手,轻声道:“哥哥,若是你——你会怎样做呢?”
妙水没有答话。他默然凝视着昏睡中的女子,忽然抬起一只手,轻轻拨开她凌乱的长发,抚摸着她滚烫的额头——他修长的手指在她额际轻轻摩挲着,那玉石般光致的肌肤散发着微烫的热度,在一瞬间仿佛灼伤了他的手……
他的手立即触电般地缩回。然而那电光般的一瞬间,在心底涌起的异样感觉,却让他四季冷如冰的手有了奇异的热度,收回的指端在他掌中微微战栗。
耳畔,她的细语呢喃声还在继续:“三年来,每个夜里,那个噩梦都缠绕得我无法安睡……不过好在,他终于亲口告诉我,师父不是他杀的。我知道他没有骗我……”
她的语气忽然一转,虚弱的声音听在耳里,竟然仿似有了一丝甜蜜:“我试图挽留住他,让他留在中原,跟我一起,做一个汉人……
“我知道师父是因他而死的……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可是……我只是希望他能够留下来、永远跟我在一起……”
听着她这番无心出口的梦呓,那张蛰藏在青玉面具后的脸却渐渐有些阴沉。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其实我也很害怕,怕他会像三年前那个冷雨夜一样,一声不响地就离开我……
“我想跟他在山里盖一间草庐,我们住在一起,永远不要再分开,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在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妙水修长的十指不动声色地暗暗扣紧,冰蓝色光泽沉潜的重瞳之下隐约聚起一丝寒意。
然而筠悒却丝毫未觉。她仿佛感觉手被压得有些痛,下意识地从他手臂下挣出,轻声续道:“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妙水眸光一变,缓缓再度握住她的手,仔细聆听她细弱的语声。
便听她一字一字,轻声道:“我要他帮我一起,覆灭魔教!”
妙水身子微微一震,即听她轻轻地叹出一口气:“风魂组织的其他同伴们,多是生长在西域或边关的孩子,亲人或朋友遭受过魔教的**,所以才要奋起抵抗,为他们的朋友和亲人报仇……唯独我不是。
“哥哥,你一定会觉得我很傻吧?”
她握紧了他的手,轻轻转侧过脸来。仿佛紧闭的眼睑下,那双清亮的眸子正在殷殷凝视着他,目含期待之色,似在等着他的回应一般。
妙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昏睡中的女子竟也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回应一般,微微握紧了他的手。然而那清秀的眉宇间,却渐渐浮起了一丝惨怛之色:“可是哥哥,你知不知道,魔教这些年,年年向东南进犯——我隐约觉得,他们的目的,便是我们大理啊!”
她一字一字、无比坚定地道:“我是大理国的公主,怎能任由魔教妖人的铁蹄践踏我的家国、**我的子民?”
妙水的身子猛地一震,那双冰蓝色重眸下仿佛有看不见的潜浪激流怒涌。
却听耳畔那个温软的声音又轻轻叹了口气,语声有些恍惚:“虽然也只是传说、或仅仅只是我的猜测,可是,我却不敢轻易推翻这个可能……
“自从我出生以来,便享受着这个尊贵姓氏赐给我的荣耀,却从未为大理国、为我的子民做过些什么……那么这次,我至少必须为他们消除魔教这个隐患!”
梦呓中的声音一字一字,坚定如铁。暖炉中的火苗在从门缝透入的寒风下摇弋不定,迷离的火光中,榻间女子苍白憔悴的脸色看去宛然有了种说不出的肃穆光辉。
妙水再度轻轻握紧她的手,冰蓝色的瞳光不住变幻……最终只化作冰冷的面具后、一缕清淡的叹息。
耳畔昏迷中的女子仍在轻声呢语,柔弱的语声中混合了自责与无助:“然而哥哥,我最终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我没有能杀死他们的教主,阻挠魔教继续吞并中原的野心;也没有能为萧大哥报仇……”
她的声音忽然再度低弱了下去,细弱的语声中却流露出深切的伤感,仿佛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悲伤的往事。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妙水的眉峰微微一跳。
萧大哥?他极力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终于渐渐想起:三年前,风魂组织的确曾有一个名叫“萧暮云”的人,死在他的寒冰神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