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对皇室叔侄二人谈话间,已被一众侍卫簇拥着,缓步向宫门内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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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城外,夜色浓滞。一勾惨白的上弦月高悬于天际,将清冷的辉光倾洒在天地间。
弥苴河上。那清辉在河面碎散成点点流光,犹似浮动在水中的萤火。
在这碎散的流光中,仿佛凝浮着无数森细而微漠的暗翳,宛如乌云般笼聚在河面,正疾速朝着大理城的方向而去。
寒风料峭,吹舞得河面一片肃杀。浓滞的夜色竟隐隐有种让人窒息的压抑。
在这肃杀沉郁的夜空中,却闻一声嘹亮的鹰唳陡然响起。那声音遥远得仿佛来自暝漠中的另一个世界,犹如某个冰冷梦魇中一缕凄切的哀弦。
便在这声哀厉的弦音下,墨穹中那大团黑影的去势遽然缓住,突然散开,化作一双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堆结在弥苴河上空。
那每一对黑色的羽翼之上,仿佛都盘坐了一个活人!
这些人翘首向方才那哀厉弦音的源处望去,便见一只巨鸟正展动着黑色双翼,低掠水波,自远远的河对岸疾翔而来。
待那黑鸟飞近之时,才望清那是只巨大的苍鹰,一个身着紧身黑衣的少年胸膛与腹部紧贴在那苍鹰的双翼间,正驾驭着那只苍鹰在河面急速飞翔。
那黑衣少年背脊深深弓起,斑驳如墨的长发被夜风吹掠起,隐隐可见长发后、额心那抹朱红色的樱花状暗记。
而那朱红色的樱花状暗记之下的双瞳,竟隐约泛闪着某种淡紫色的妖异光泽。
待那苍鹰飞近之际,那少年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啸音,一分分举起右掌,劈落在左掌掌心。
在做这个动作之时,他的表情极其凝肃而沉重,仿佛他们接下来要执行的,是一件极其艰巨、危险的任务。
那一行乘坐在苍鹰上的男子见到这个指令后,均皆缓缓地点了一头,脸色亦是同样的凝重而肃穆。
那紫瞳少年当即拨转鹰首,领着这一行黑衣人,锁准了某个方向,疾翔而去。
这行由苍鹰与黑衣人组合成的奇特队伍很快便没入夜色中,成为夜空里隐晦而模糊的黑点——此时,即便站在地上的人们抬起头仰望夜穹,在这暝朦的冷月光下,也绝不会有人看得清,这些巨大的黑鸟背上竟然坐了人!
但看这些人的衣着与身形,都绝不像是中原人。他们来自大海的另一边——那个叫做“扶桑”的岛国。而这些品种奇特的巨大苍鹰,却是那个国家著名的杀手组织——“樱冢护”所独有的行动工具。
而这群樱冢护的杀手,不惜千里迢迢、大批人马来到大理,究竟所图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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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畔残晖已悄然没入了云层之后,沐在夕曛下的大理城终于燃尽了日间华色,夜幕苍然而至。
月华已上。就见两团融融的灯光下,朱漆大门缓缓开启。
门额正中高悬了一块紫檀木大匾,匾上镌刻着当今大理国皇帝亲提的“毓凤”两个金漆大字。
毓凤,是为孕育凤凰之意。这座公主府在昭儇公主十四岁时便已竣工,空置六年后,今日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昭儇公主此时垂袖立在金字大匾之下,默默抬首望着眼前这座气势雄宏的府宅,眉间神色却是悠闲散淡的,仿佛此处建成何样,都与她无甚相干一般。
她身旁两名带刀侍卫已然俯首上前,轻轻叩响了公主面前那扇厚重的朱门。
悠缓低哑的开门声才刚响起,不过须臾之间,下人们均已从门内鱼贯而出,尽皆伏拜在地,向昭儇公主叩首请安。
另步出两名家仆,引领昭儇公主回卧房休息。
那袭明艳的红裙曳然而入,夜色在昭儇公主俏丽的背影之后一分分弥合。
夜未央。
府中华灯初上。参天枝条割碎了清冷的月光,在庭园内泻落一地婆娑树影。
月冷,星凄,风萧索。
那些树影倏然间宛如潜流般地涌荡了起来,一阵疾风袭过,飞檐下一排镂空八角琉璃灯笼遽然齐齐熄灭!
阴风啸嘶着荡过树梢,罗汉松的枝桠与树叶发出阵阵犹如泣诉般的诡异声响。那一排熄灭的灯笼宛若枯叶般打着旋,自飞檐下坠落。
一名守夜的家仆听闻声响,略觉诧异,方走近两步,待欲上前查看,动作却陡然凝止。
只见他双目兀自圆睁,一缕黑色的鲜血自他额心沁出,沿着他鼻峰滚滚而落——却是一枚极不起眼的暗器竟在不知何时破空而来,于瞬间穿透了他的颅脑!
看见同伴惨死,其余下人却连惊呼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纷纷僵在原地,怔怔地抬起头,望着公主府上空,那大片层层叠涌而来的诡异乌云——
阵阵凄厉的鹰唳声透空而下。在幽微的月色中,那大团铅云突然散开,化作一双双巨大的黑色羽翼!
聚结在公主府上空的那群苍鹰凌空怒啸着,黑翼不住扑张,仿佛随时待要择人扑噬!
便在这些下人呆怔的一霎间,那些黑色巨翼下忽然垂落无数道长索,每条长索末端都荡下一个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凌风而来,来势急劲,身形还未落地,便已翻转手腕,一双双雪亮的短刀自他们袖底亮出,啸轰而来!
寒光过处,庭院中登时掀起漫天飞血,纷坠如雨!
一蓬蓬猩红的花朵在夜空中爆起,弥天的血光中,十几名家仆的头颅倏然已脱离躯体,直飞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