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恕老朽直言,筠悒姑娘五脏皆受了重创,又兼大动脉出血,只怕……只怕是,活不过明日了……吾等……吾等实在无策医治啊。”
筠悒的卧房内,此时群医尽皆跪伏在地,叩首乞饶。
瞳影目光冷冽,负手在旁,不置一词。便见他突然间缓缓探手,从怀中摸出一物。
五指摊开之时,便见一枚七彩流光的奇异花朵已卧于他掌中。那花共七叶,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种色彩凝成一片花瓣,七种色彩在他掌间氤氲流转。
“这是……”那老医师震惊地望着这样奇物,禁不住吃惊地脱口。
“七叶灵芝。”瞳影不再答话,只是静静俯下身,将此奇花一瓣瓣喂入昏迷中的女子唇间。
那七色花瓣入口后即迅速消融,由于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女子此刻脸上终于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这朵七叶灵芝还是前次在日月神宫里,大祭司那迦所赠之物。那次瞳影沿途一直催运真气为筠悒续命,去试剑山庄途中她脉象虽弱,却一直稳定,因而他并没有用掉这样神物。
也因此,此时才可用来保住筠悒一命。
喂筠悒服下那朵花后,瞳影便转过身来,一一望过此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这一群医师,淡淡道:“再为她诊脉。”
“是,教主。”那老医师唯唯而应,当即颤巍巍地奔上前来,隔着帷幔、去探榻间女子的脉搏。
然而,才一搭上她的手腕,就见那老医师满脸的褶皱立时渐渐舒展开,那张老脸上面色一喜,即交掌于胸,转身禀奏道:“教主这七叶灵芝当真神奇,筠悒姑娘现今不仅脉象已经稳定,内伤业已减缓了许多……”
“行了。”瞳影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蹙眉问道:“我只问——她,可还有救?”
“有,有!”那老医师慌忙连连点头,又俯身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后,方恭声回答道:“老夫一定不遗余力,令筠悒姑娘平安苏醒……”
“那就好。”语音未落,就见瞳影已负起双手,淡淡转过身去。
走到门口之际,他突又顿住脚步,却并不曾回首,只是淡淡又吩咐了一句:“我现在有事要下山一趟,在我回来之前,若是她的伤势再有何变数——便提你们的人头来见我。”
“是,教主。属下定必不遗余力,令筠悒姑娘安然康复!”众医师慌忙低伏下头,齐声而应道。
就见瞳影再不置词,青衣落落,缓步走出了毓凤宫。
毓凤宫外,曙色已起,万里光寒。
瞳影吩咐教众备来一骑快马,便一话不发,也不交待半句,便孤身策马,奔出了大光明宫。
至于教主要去何处、去做什么事,却无人敢多嘴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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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深处、大光明宫雪山下的数百里外,阿尔金山上有座咸水湖,名为阿克赛钦湖。在维语中意为“中间的白石滩”。
由此东去,便是黄沙千里。
而沈清照此刻就在阿克赛钦湖畔一座不起眼的帐篷边,独自生火烧烤着一只羊腿。
看他的神色,似乎十二分的悠闲。
在他身边并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踪影。而至于帐篷之内,究竟是否埋伏了什么正道人士,这却并不是瞳影所要关心的。
他翻身降马,径自快步向他走去。他停步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然而沈清照却仿佛根本看不见他,也感觉不到他身上那激涌勃发的杀气一般。他慢吞吞地啃完了手中的羊腿,又喝了几口马奶酒,才终于缓缓抬起头,望向他。
就见白衣公子嘴角微微噙起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弧,徐徐吐气道:“没想到光明教主竟然真的不惜屈尊赶几百里路、孤身前来赴沈某之约。沈某又该感到何等的荣幸呢?”
瞳影不答话,一双冰蓝色重眸冷冷地盯着他,有杀气在他眸中一点点凝聚:十年来,他还是头一次如此受掣于人!
然而,他眸光虽然冰冷如雪,面上笑容却极是温雅可亲。就见他在白衣公子身旁缓缓坐了下去,仿佛阔别多年的老友、知己一般,悠悠一笑道:“沈盟主若是荣幸完了的话,便请直接进入正题。本座并没有多少时间与沈盟主在这儿寒暄废话,相信沈盟主贵人事忙,也是一样。”
“光明教主果真快人快语!看来在下若是再客套下去的话,反而有故作虚礼之嫌。”沈清照的话音至此略略一顿,嘴角闪过一抹莫测的笑容,故意压轻声问道:“只是不知,教主此次孤身而来,难道便不怕沈某以小人之腹谋之,在此布下埋伏?”
便见瞳影笑意生寒,瞳光缓缓聚缩,冷冷钉在他脸上,寒声吐字道:“纵是千军万马,本座都敢孤身去闯,何况是区区几个江湖宵小的埋伏?”
“可惜,为何沈某觉得教主现下好像受了重伤呀。”就见沈清照定定与他对视,唇畔笑意似是而非。
瞳影也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也压轻声、一字字道:“那么,沈公子不妨便试试?”
此语一落,二人即皆不再开口。冰蓝色光沉潜的重眸与古泉般深泓的眸子死死咬着彼此。
周旁山风嘶啸。某种浩瀚浑然的霸气自二人衣上狂溢而出,于瞬息间隔空相互碰撞、交击了不下千百次。
在那短暂的一瞬之间,周旁的空气仿佛都已凝滞,散发出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二人终于不约而同地松开彼此的目光,相视又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