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似乎还听见了她心底那个未曾、未敢亲诉出口的小心愿:还可以和那个人一起吹箫弹琴、吟诗品茶、饮酒下棋……
她不曾知道,那也是他心底深处,一直未曾诉出口的、埋藏最深的愿望。
然而那一抹水红却早已不再属于他。自此****,碧落黄泉,在无涯的漫漫浮生之路上,再没有人能够抚平他的寂寞,给予他安宁……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欲求是什么,只是知道,他贪恋那一抹水红所给予的温暖……
他也曾有过女人,却从不曾有过那个雷雨夜那寒灼的感觉……
那焚身不毁之约……
原来,“人”的**之于他,终究是太过奢侈了吗?
这宛如无涯荒野般的漫长浮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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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悒姑娘疯了。这个消息已在一日间传遍了整个大光明宫。
自从再度苏醒之后,筠悒的目光便一直呆滞无神,口中终日只喃喃念着“瞳影”、“瞳影”……也不梳妆换衣,只是顶着一头散乱的长发,整日四处摔砸手边的一切。
瞳影每次蹙眉看着一片凌乱的卧房,走到她身边时,筠悒就会探索着他的气息,像个孩子一般将脸伏在他怀里,伶仃的身子瑟瑟发抖,口中神经质般地说着一些毫无逻辑的话。
仿佛,她已经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
然而,当他将她虚弱的身子横抱回床后,她就会开始撕扯他的衣服,用牙尖轻轻啮咬他的肌肤。每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宫人都会退出回避。
就像那时候那样的感觉……那种寒灼的气息在瞳影周身每一处暗暗涌动。他轻轻叹息着,和衣陪她躺倒在床上。
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这种凌虐的感觉,也是一种奢侈的折磨与幸福。
在不见天日的毓凤宫里,日复一日涌动着这种靡丽而暧昧的气息。
然而无论筠悒用尽什么方法,他始终不会再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
直到筠悒仿佛是终于累了,才伏在他破碎的衣衫下,紧紧攥住他的胸口,宛如一只小鹿般安静而乖驯地睡去。
红色帷幔在二人身旁宛如血红的水波般轻轻起伏摇曳。一痕月辉投照在二人身上,映得诺大的床帷中的一切都有一种朦胧如幻的感觉。
然而,每当医师来看诊之时,筠悒便会表现出宛如受惊的刺猬般慌张不安的神情,疯狂地挥舞双手,撕打着除了瞳影之外、企图接近她的每一个人。
侍女们看见这种情状,都吓得匆忙地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后,便遥遥退避出去。
此日,瞳影依旧握着调羹,将汤药和米粥一勺一勺喂入她口里。等喂她吃完饭后,他忽然开口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我?”
就见筠悒像个懵懂的孩子一般不住点着头,清莹的目光宛如溪水一般澈可见底,一字一字点头答道:“你是瞳影。”
“那么,瞳影又是谁呢?”瞳影目含笑意,柔声问她。
“瞳影是你。”筠悒依旧点着头,一字一字地认真回答道。
瞳影幽幽叹出一口气,眉峰微锁,重眸中流露出某种深思的神色。他定定凝视着面前这个痴癫的女子,仿佛欲要透过眼前这双清澈安静的眉目,将她的整个心望个透彻、仔细一般。
须臾后,就见筠悒突然捂住肚子,纤秀的眉头紧紧拧起,讷讷叫道:“我肚子疼。”
“肚子疼呀……”瞳影不动声色观测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微微笑道,“肚子疼的话,该怎么办呢?”
那双冰蓝色重眸定定望着他,眸底神光闪动。然而,她那宛如孩子般懵懂无知的脸色,看去是那样的无懈可击。
“肚子疼……该怎么办呢?”筠悒重复着他的话,有些困惘地大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疑惑地望着他,轻声问道。
却见瞳影神色淡定,只轻轻执起身前的酒杯,静静地一口饮尽,深不见底的重眸下有不易察觉的笑意一掠而过。
然而,他悠然如常的神色忽然间便僵滞住。他竟倏地闻到一阵熏天的臭气,在房中沉沉地漫散开。
“你——!”瞳影一惊之下,急忙拉住她双臂,欲将她的身子扶起,然而筠悒却竟似浑无知觉一般,只是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喃喃重复道:“肚子疼……怎么办呢?”
瞳影蓦地俯身将她横抱而起,径直向温泉池中走去。
他在池水边俯下身,将她的丝袍轻轻褪下,再用毛巾小心地将她全身每一处污秽擦拭干净。
整个过程中,他的双手一直在轻轻地颤抖着,仿佛有什么极其激烈的情绪正在他心底奔腾蹿动。
“你哭了吗?”筠悒仰起脸凝望着他,布满疤痕的脸上凝露出宛如孩子一般的婉丽笑靥,浓密的长睫犹如蝶翅般不住眨动着。
就见瞳影徐徐抬起眼,冰蓝色的重眸深深凝视着她,眸底仿佛涌动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低沉的嗓音仿佛是由气息凝出的一般,带着深浓的悲哀,一字一字从口中发出:“你,真,的,疯,了,吗?”
“你哭了啊?”然而,那个宛如无知孩童般的女子只是静静转过脸来,抬起一双纤细的柔荑,轻轻拭去他颊上沾染的泪痕,执拗地重复问着。
瞳影忽地沉臂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宛如神祗般尊贵骄傲的男子,此刻竟在温泉池旁跪了下去,与这个痴癫的少女紧紧相拥着,双臂间带着克制不住的轻微颤抖,一任氤氲的水雾浸湿了他水蓝色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