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我没有回家。陪着郑果在学校申请留宿，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她的。郑果的情绪好了一点，我也尽量不提到那种敏感的词汇免得引得她不开心，每天陪着她一起去散步，晚上的时候我会把她喊出来抱着她一起看星星，然后聊天。
后来我和她商量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饭店里打打工，她说好啊。到时候领工资的的时候要好好吃一顿。
我本来以为生活可以这么无忧无虑下去，郑果可以不用再回那个家，而我可以一直陪着她。可惜上天总是这么不公平。
那天郑果神色慌张地跑来找我，我看着她，知道有事情发生了。然后她告诉我她那个一个月没来了，去医院检查，居然显示她怀孕了。郑果一字一句的说完，脸色变得苍白。我轻轻地问，是你舅舅那次……郑果咬着牙点点头，我的第一反应是要杀了她舅舅。看着郑果的泪顺着眼角留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者是我知道怎么办，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怎么办，我想到了和家里去要，可是也不可能一下子要那么多。我也想过和石头阿才他们去借，可是我没有那个勇气。这么一大笔数目，万一他们问我钱是用来干什么的，我该怎么回答。
终于没有任何的办法，于是我说，你和舅舅说，说不定他会给你……我说完这句话郑果眼睛里的泪忽然止住了，她就那么看着我，我知道她的眼里都是抱怨和愤怒。我把头低下来说，我没有办法……
这真的是我人生的最蠢的一个决定。
于是那个午后，郑果偷偷溜回家，趁着舅舅不在，将家里的抽屉砸开，拿出了一笔钱。可惜的是，当她将钱装好，一切整理好的时候，她的舅舅回来了……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跑，终于守护住了他生命中唯一的一颗稻草。
我再见到郑果的时候，她的头发在肩上散落着，嘴角流出的血已经凝结，衣服已经被撕扯的不像样子。她呆呆地看着我，从兜里拿出一叠钱，递给我说，陪我去医院吧，小羽。
我抱住她，狠狠的点点头。
这次她没有哭。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我扶着郑果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惨白，甚至没有看我一眼，眼睛呆滞地望着前面。然后她说，小羽我不是你的负担了吧。我看着郑果，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但终究没有落下。
我扶着他慢慢的走出医院，找了附近的一个餐馆点了几个菜，让郑果多吃点，做完手术要补充一下营养。郑果挤出一个微笑，用虚弱的声音对我说，我终于要解脱了。终于……
我扒了一口米饭，眼泪掉到了里面，就着菜一起吞了下去，却哽在喉头，怎么也咽不下。我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面开始大哭起来，果儿，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真的对不起。是我太无能了。幸亏饭店里的人不多，不然肯定要引起围观了，不过剩下的几个人开始朝这边张望。郑果望着我，用手拖住我的脸，说，不怪你，真的小羽。
我慢慢搀着郑果走出饭店，身后是一堆人的议论。
晚上我和郑果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看着漫天的繁星。郑果看着天空陷入了沉思。月光很淡，错落有致。冷风吹过，抚起郑果的头发，遮掩了眼前的黑暗。远方的灯光闪烁，郑果趴在栏杆旁边，眼里清晰而温柔，只是有一层忧伤笼罩。
“小羽，你说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死啊？”郑果说完转头看着我。
我走近郑果，拉起她的手，“会死的吧”然后和郑果一起靠在栏杆边上。
郑果苦笑，“人为什么要活着呢？那么累，到头来什么都不剩下，只需要一跳，便忘记了一切。假如思想是虚无的，那死也是虚无的。死会带走的不过是虚无的思想和无用的肉体。
我微微有些警觉，将郑果拉下栏杆，抱着她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说：“思想虚无，但死并不虚无。死就是死，死亡是最真实的。”
“哦”郑果身体一软，整个人都瘫在我怀里。
她主动凑过来吻了一下，然后抱着我，我们就这样纠缠在一起。过了一会，郑果挣脱开我，轻轻的说：“假如我有一天死了，你会不会难过？你会不会想我？”
“别说这种话了，我们离死亡还很远呢。无法触及的事情就不要说了。”我眼里满是温柔。
“是吗？”郑果转身望着远处无尽的黑暗，声音被吞没。
我不答，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吧，果儿。”然后拉着郑果走下天台。
将郑果送下天台，慢慢的走到寝室门口。我抱住了郑果轻轻在她耳边说：“别想其他的了，好吗？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一辈子？”郑果直直的盯着我，眼里有些微微湿润。
我点了点头。挥挥手和郑果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