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早饭刚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来报说文夫人过府上拜访来了。
得,这也真够积极的。从心底出发,若不是为着文静美琴氏并不愿意摊上这件事。
结果,却有人赶着去惹麻烦上身。当然,文东氏虽算不上小门小户出生的,但这只是攒着东这个姓氏而显赫,家里是东氏家族的不知道隔多远的旁支去了。
也就不指望能有多高的思想政治觉悟。本就一看客,以为看了几部话本就可以演戏了。
其实美琴氏是不明白,没做过人上人的人,一旦有一天发现那种梦寐以求的生活离她一个窗户纸的距离时那种如狼似虎的赌徒心理。
“哈哈哈,小伊,还记得东婶婶不?那时文静老爱去寻你玩。
没想到现在都有些年过去了,以后进城的时候也可以来寻婶婶打发时间的啊。”说话间就走进了里间,来人看着二十多岁。
满头金饰银俜,上身穿着暗红色富贵牡丹图样的的小夹衣,下面是莹白色裙子。
本是成熟的颜色在她身上多了几分老气,有几分画虎不成;脸长得挺耐看的,但上挑的眼睛生生将之破坏,使整个人看着就很是尖酸刻薄。
“文夫人来了啊,快,里面坐。秋实,上茶。也不知道文夫人可喝得惯我家里的粗茶。”
美琴氏倒是老闲自在地,反正现在是别人赶着来算计,又有人应付,她就提供一场所,然后负责看戏。
“说什么文夫人啊,这也忒见外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东婶婶就行了”文东氏笑呵呵的说。
心中想着琴家的人就是上不了台面,就连嫡系都是。
雍王可是天潢贵胄,是别人都赶着嫁的人。结果她一家子倒好,一致拒绝了。
还以为要挑一个怎样神仙般的人物,最后就选了个乡下来的穷小子。
“二娘,今早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说还得到库房规整东西么?这么快就给阿乐送来了,阿乐还没醒了,我在这儿谢谢您了啊。”文静看着坐下的文东氏侃侃说的。
“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啊,二娘来看看我家外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倒是你,巴巴的去求了圣上将阿乐送到小伊府上。
小伊过得也不容易,家里有着三个孩子,自己都忙不过来每天还得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
阿乐跟着自己的外家,还会委屈了不成。你就是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你阿爹。”文东氏看着文静说道。
一般富贵人家的主母怎么会因着孩子忙不过来,只有穷人家自己照看孩子才会。
只知道琴伊是嫁了个穷小子,一般的人谁会关心这个穷小子到底怎样,要不是得罪了雍王,被人上了眼药谁会放着好好的府城不住,搬到这穷乡僻壤来。
文东氏认为自己真相了。
话里的意思是,美琴氏家过的落魄,你想救济人家也不用拿儿子做伐子。
再者将自己摆在大义的制高点,你文静再是宰文夫人你也不敢不孝。
也是,没有几分心眼,又怎会从那么多姐妹中脱颖而出嫁给文书绅,也就是文静的父亲呢,虽是继室,再怎么说也是朝廷三品大员啊。
“二娘,我在霍城无依无靠的,你们又远在东洲,没人偏帮我,将军面前我从来只有听话的份
。我前来东洲府之前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说得告诉圣上将阿乐寄养在美府,他放心。
不然二娘以为我一区区妇人,拿什么说服圣上,二娘可能不知将军在我尚未出嫁前就和美浩是知己了。”文静回了她一席不软不硬的话。
你从前没管过我,嫁时还存着幸灾乐祸的心里,这时想到了,过时了。娘家不撑场面我在将军面前也说不上话。
文东氏做梦也没想到美浩这穷小子和宰文将军认识,还是知己,美浩这落魄户是什么运势?
能娶到琴家的嫡系小姐还得到其家族的认可,已是菩萨保佑了。
没想到这事竟还是宰文将军的主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昨天晚上,文东氏和文书绅脑补了各种形势,最后想到了一个方法,却被这句话生生打回了原型。
这不是欺负人么,宰文将军怎么会和一穷小子是朋友。什么不按着剧本来演啊,现实难道颠覆了么,文东氏的脑袋一片紊乱。
“怎么这事我却不知道啊?”还得临死挣扎一下,毕竟太不可思议了。
文东氏其实心中已经接受了这个答案,这事儿是问得到的,何况是欺君,文静再厉害也没这个胆。
一想着宰文乐要是能住在自己家带来的好处,怎么也淡定不了了。
“将军是去拜见年公之时与美浩结识的。当年有一场战役还得多亏了年公的锦囊才得以救了将军的性命。
二娘大概也不知道,美浩是年公的学生。“文静又笑眯眯的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文东氏不负所望的睁大了眼睛,发出了“啊“的一声。
文东氏虽不是世家特意培养出来的仕女,但说话做事的礼仪几乎是刻到骨子里的东西,可见其有多惊讶!
文东氏发现自己失态,马上借着绢帕咳了咳。
喝茶平复了下心情,面目一脸平静的说:“还真没想到美浩能有这般造化,我也为他高兴。
刚才失态了,小伊别见怪。既然是这般,我也就不担心阿乐了。
阿乐麻烦你了,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也没帮上什么忙,有什么需要到时候差人说一声。“
“那我就不和东婶婶客气了,到时一定麻烦你。“美琴氏笑着对文东氏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得回去了,府上还有一大堆事呢。“文东氏的声音没了才来时的高高在上,很是客气,甚至有几分谄媚。
“那东婶婶您慢走,我就不留了。还得安排拾掇拾掇,过后再给东婶婶赔礼。“美琴氏顺着文东氏起身客气的说道。
“哪能啊,也怪婶婶考虑不周。下次邀你过我府上,婶婶亲自给你们夫妇两赔罪。“
文东氏还想着好好巴结巴结,毕竟和年公的学生交好是一件多么长脸的事啊。
文东氏在往回走的路上,思绪一直难以平静。
本是在来的时候看着美府的一砖一瓦还多少带着鄙夷,一个靠裙带关系起家的男人,无论装饰的再好也不具自己的特色。
但现在看来,也许不是那回事,得赶紧回去将这件事告诉老爷,查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这就是上层之间秘而不宣的事,文东氏虽是三品大员的家眷,却也毕竟是继室,何况在权贵多如牛毛的府城,挂着闲置的三品大员真还算不了什么。
文府
文书绅正在书房练着字,他的书法别具一格,另辟蹊径,自有一番风骨。
文书绅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衬,就这样衣袖还是特意捆着的,须着一把美须,给其略带单薄的脸上多了几分庄重,掩盖了其书生的弱质。
此时,他正凝神屏气,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这样大约过了一刻钟,才撂下了笔,将其搁置在笔架上,望着伏案上的纸颇为满意,很多年没有精进的书法终于有了进步。
他因着对书法的触类旁通而得到圣上的赏识,因此之后也就在上面下足了功夫,才得以以一介白丁之身金榜题名,大小登科。
这也造就了他后来在书法上十年如一日的执着。也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主公,主母回府了。让你到厅房,她有事和你商量。“外面小厮的声音传了来。
“你下去告诉夫人,我就到。“书房内的下人连忙端着水,让其净手,另一人拿着衣服,一切完毕方才慢悠悠的出了房间。
毕竟都为官这么些年了,该讲究的还得讲究。何况寒士出生的人于礼仪方面更多了几分执着,像是为了洗刷骨子里的粗鄙。
谁不想三代方显贵族的事在一代完成呢。
“夫君,你可来了“还未到房里文东氏已迎了出来。
文书绅挑了挑眉,难道是不顺,夫人何至如此失态?
两人走入房内,屏退下人,文东氏讲经日发生的事给文书绅都讲了一遍。
文书绅愣了愣神,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半天方才回过神来。
“这事我也不知,得叫人去查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也不至于丢脸,怪医当年可是当众答应过只要是年公认可的人,他不问缘由都治。
夫人,细想阿乐不住在我们府上也没什么坏处,我这位置再升上去也不容易,当初之所以想着阿乐在府上。
一来是望着圣上承我们这情;二来是望着阿乐能和儿子阿通玩一块,以后能帮衬他。
可是也有风险啊,不是极重的病宰文俊会舍得父子相离,怕就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圣上定会怪罪。
你得借着阿乐在他家这个由头和美府多多往来,这还一举两得。“想着好处时什么险都甘愿冒,都侥幸自己永远是被眷顾的一个,反而求之不得时能权衡利弊,将坏处看明。
年公的学生,这么重量级的消息他们也唔得严严的,究竟是还未出师,不能告人;还是,不屑以之为噱头?当然,文书绅更相信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