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要说和穆天硕交流最多的,就是当初接他来白云殿的厨子,那个驼背老头儿,他和四年前几乎没什么分别,依旧衣衫褴褛,脸上依旧皱纹堆累,依旧拖拉着那一双破布鞋。
师兄弟们除了吃饭时跟他俩说上一两句话,平时谁也不搭理他们俩,但是这两个人苦中作乐,你逗我,我逗你,没有尊卑,没有大小,穆天硕喊老头儿一句“老家伙”,老头儿喊穆天硕一句“小兔崽子”,这样的日子倒也其乐融融。
今天,穆天硕耷拉着脑袋,两眼无神,一副病态的样子走进了厨房,老头儿见状问道:“呦呵,小兔崽子今天怎么啦,又挨谁的揍了?”
穆天硕没有答言,一屁股坐在案板旁边的木头墩子上,望着窗外发愣。
“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老头儿捅了捅穆天硕说道。
“唉,跟你说了有什么用,你能替我拿到青凝剑啊!”穆天硕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不想跟我做饭了?还想着弃勺从剑呢?”老头儿打趣道。
“废话,我这么小就跟你一起做饭了,难不成当一辈子厨子吗?”
“那有什么不好,饿死谁你也饿不死。”
“老家伙,你懂什么,不跟你说了,对牛弹琴。”
“就你也敢小瞧我!我要是拿青凝剑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穆天硕气得直翻白眼,插嘴道:“好好好,你行,后院那头肉牛别让老五费劲了,你去把它吹死算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又气我,气死我老人家了。”老头儿故意佯装着捶胸顿足。
过了一会儿,老头儿看穆天硕还是坐在那里发愣,对他故意装的像也没什么反应,再次没话找话说道:“把你身后的那碗水递给我,我压压惊。”
“烦着呢,自己拿。”
“好小子,别后悔啊。”
穆天硕也不搭理他,继续着自己的冥想。
当穆天硕正在发愣时,突然觉得一阵凉风吹过脖颈,右耳朵被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他本能的甩脸一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身后案板上的那碗水悬空着碰了一下耳朵飞到老头儿的手中,老头儿伸手接过,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摆出一副很受用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啊……舒服多了。”
“你……你玩什么把戏呢?”穆天硕瞪大了眼睛问道。
“哼,你小小年纪眼花呀?”老头儿得意的自笑,看都没看他一眼,随口答道。
老头儿说完,径直走出了厨房,而穆天硕还在原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情景,一遍一遍地过着脑海。
“不是错觉吧,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一夜,穆天硕没怎么睡好,玄辰子说的赐剑封侠,还有老头儿的诡异戏法反复在他眼前闪过,而老头儿则是闷头大睡,鼻息如雷,。
第二天一早,穆天硕醒来之时,老头儿早已不在屋里,于是他爬起来打着哈欠来到厨房,厨房里早已雾气缭绕,锅里的饭菜已经冒着热气了,老头儿见迷迷糊糊的穆天硕进来,说道:“把大饭勺递给我。”
穆天硕闭着眼睛歪着脑袋,仨魂有俩还在梦乡里,根本就没听见老头儿说什么。
“把大饭勺递我!”老头儿提高了嗓音说道。
“啊?什么啊?”穆天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开了一只眼睛的眼皮答道。
就在他懵懵懂懂的时候,“啪”地一下,就感觉到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这一下让穆天硕清醒了不少,他下意识地急忙回过头,眼前一个东西又“啪”地一下重重的敲在他的脑门上,打得他眼前直冒金星。
但是在穆天硕挨打的同时,他本能地举起双手,抓住了那个敲打他的东西。
穆天硕站在原地左摇右晃地缓了半天,才逐渐清醒过来,他定了定神仔细一看,原来手里的就是老者喊他递过去的大饭勺。
“老家伙,你干嘛打我?”穆天硕气急败坏地喊道。
“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想揍你,让你清醒清醒。”老头儿头也不抬的边干活边说道。
穆天硕虽然魂已复位,但有一个问题让他感到吃惊,就是老头儿距他有一丈开外,他挨了两下,也没看见老者移动过,他是怎么举起大饭勺打到自己的呢。
他正然发愣,突然手里紧攥着的勺好像被谁抢了去一样,猛地从他手里夺路飞出,然后飞快地飞到那个头也没抬的老头儿手中,老头儿很自然的伸手接住大饭勺,不紧不慢地伸进锅里搅和着锅里的饭菜。
这一下,穆天硕全看明白了,这不是什么戏法,而是一种了不起的功法,似乎以前也听说过,叫做移星换斗。
穆天硕吃惊地慢慢走近老头儿,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家……不,老人家,你刚才的法术是不是移星换斗啊?”
“什么移星换斗,我哪有那种本事,不知道就不要胡说,不过,改口倒是挺快的嘛,行,脑袋没迟钝到不能用。”老头儿故意蔑笑道。
说罢,老头儿把大饭勺担在锅檐上,抖了抖双手,一副要坐下休息的动作。
穆天硕赶忙搬过旁边的木墩子,让老头儿坐下,又给端茶倒水的,伺候在老头儿身边。
老头儿被穆天硕伺候的那叫一个美,两只本就不大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要是早这样,你不早就学会一身的本领了嘛。”
“是是是,老人家训教的对。”穆天硕边给老头儿捶腿边点头答道。
“教你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以后都要像今天这样孝敬我才行。”老头儿捋着本就没几根毛的山羊胡得意道。
“没问题,这还不好说嘛,晚上我给您沏茶、捶腿外带倒洗脚水。”穆天硕假意巴结道。
“这还不够,以后咱俩买回来的菜,连洗带切;面,连扛带搬;柴,连劈带烧;茶,连泡带端。”
“是是是,没问题。”
“啊对了,茶要顶级的黄山毛峰。”
“行行行,这好说。”
“嗯,这茶钱得你出啊。”
“呃……”
“半个月一斤……也将就够了。”
听到这,穆天硕狠狠怼了老者的腿一拳,打得老头儿差点没蹦起来,紧接着说道:“不学了,老家伙你爱教谁教谁去吧。”
说罢,起身扭头就往外走,老头儿在后面急忙喊道:“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就你这样学什么本事,还是做一辈子饭吧。”
晚上,穆天硕一个人坐在厨房院子的一个角落里,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回想着老头儿白天显露出来的身手,似乎觉得月亮比以往要明亮了许多,他渐渐感觉到自己在这条没有光明的道路上仿佛看见了一丝光亮,这光亮就在这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老家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