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繁荣虽说是个结过婚又离过婚的女人,但她毕竟只有三十二岁。据权威人士的定义,一般的情况下,不到三十五岁的女人,深层次的女性意识大多没有觉醒。当然,这也就指的是深层次的意识吧,并非一般的最基本的状况。比如,一个在深层次意义上还没觉醒的女人,仍然可以从一个男人的言行里,尤其是那些看似堂而皇之,实则鸡零狗碎的东西里面,读懂他们对女人的那点小心思的。所以,魏文斌对曾繁荣的那点小心思曾繁荣也是懂的。但是,根本不用她怎么思量,她对魏文斌的那点小心思都是不屑一顾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对爱情的憧憬明晃晃地从她的身上透出来,她根本就没想要掩藏。在她看来,爱情最为基本的东西,是彼此应该具有独立的能够寄托情感的资格,是可以一起携手从太阳之下,或是人群之中,昂然而过的明朗。这一点,有妇之夫的魏文斌显然是没有资格的。就算是他魏文斌不顾一切地让自己有了这种资格了,他那等模样儿,怎么都难将他,与自己在憧憬爱情时的那些美好画面联系起来,所以,表面上她对魏文斌和颜悦色的,但从心底里,她对这姓魏的可真真地是烦透了。
曾繁荣的那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小姐妹,个个都是老江湖,在曾繁荣眼里,她们一个个都那么见多识广。常给在军营里长大白丁一样的曾繁荣上课来着。在这些课程里,她们给曾繁荣灌输得最多的是,关于男女方面的道理。比如,她们说,男人一过四十五,就需要年青的女人来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了。
曾繁荣就是用小姐妹给她讲的这些道理,对魏文斌进行了一番分析。最后她得出的结论是,魏文斌费力花在自己身上的那点功夫,其实并不是针对她的,更与爱无关。在他这个年纪,任何走进他视线内,让他觉得有机会对付的有点姿色的年青女人,他都不会放过的。这么一分析,曾繁荣便决定装傻,装着不懂魏文斌。
其实按照曾繁荣以前的脾气,她绝对不会选择装傻的,她总是对那些不管不顾打上门来的自以为是的男人,毫不留情赶将出去。但确定转业到找到工作这半年,对,就是这短短的半年,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看法。想起这半年来她和她的老爸老妈为了她的工作,在家里一筹莫展的样子,她总算看明白了,老爸这个一直背靠的大山,俨然已不能依靠了,老爸现在也要求别人了,她的这个工作也是老爸求了别人才让她获得面试机会的,但最后搞定这个工作,却并非老爸的面子。就这小半年的功夫,便让曾繁荣这样一个出生以来,就一直顺风顺水的娇小姐第一次领略了人世的不易。看着垂垂老去的父亲,她知道以后的路要靠自己走了,就算是有几个哥哥姐姐,但不是远在天边,就是根本没混上道,自然也是指望不上的。
所以,尽管她对魏文斌是那样的反感,但也只能忍着心里对魏文斌的那份厌恶,装着不懂,她知道她不能得罪了这个举足轻重的魏文斌。想要在这个局里站住脚跟,姓魏的是她要过的第一关。
小姐妹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觉得她简直就是无病呻吟,这么好一个让自己发展壮大的机会不抓住,真是枉了那副漂亮的脸蛋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而浪费了这些个东西,那就如同浪费资源呀。小姐妹们个个扮着痛心疾首的样子、苦口婆心加地对她说,“你可别这样呀,你知道这个世界的资源已经非常少了,你若是浪费,那是对人类犯罪呀!”然后几个人,便东倒西歪笑倒在床上,觉得曾繁荣真是单纯得可爱,还会为一个男人的青睐烦恼,这都什么年代。
但曾繁荣并没在小姐妹们的讥笑声中,改变自己的立场,因为她对爱情的憧憬,那时还明晃晃的,且是极为厚重与高尚的憧憬。于是,面对魏文斌,她便装起傻来。
但曾繁荣不知道,一个男人如果对那个女人起了心思,那就如同火星星掉进了油堆堆,那是肯定会一窜八丈高的呀。
平素为了端处长架子,很少进大办公室的魏文斌,因了被心里的那点越窜越高的火,这段时间经常寻着各种借口,往大办公室里窜。那些本来根本用不着他这个一处之长动手的活儿,他也亲历亲为起来。比如,装订文件。因为这个处一肩担着市里一个专项活动办公室的差,一周一期的简报,就必须要装订好几百份,每一个市级部门都是要发一份的。光是写那几百个信封都会把你的手写得抬不起来。本来这件事是负责内勤的李聪聪的活儿,魏文斌让李聪聪把小金库的帐本交了出来,自然不能拒绝李聪聪连同内勤的活一起甩出来。如果再把内勤的活分给其他的人,那是没有足够理由的。但他看着曾繁荣爬在桌子上写了一上午的信封,觉得心疼。在门口晃了半天,终于他放下手头上的事,冲进大办公室吆喝起来,“来来来,大家一起动手把简报发出去,这个事情不能耽搁的。快点快点,人多力量大。都把手头的事先放一放,把文件装订完了再说。摆在这里敬神么!”
大家可能是对魏文斌这个作法有些意外,静默了一会,才有人把心里的这点意外表露了出来。
“魏处,你现在工作做得越来越深入了呵,看来‘党员先进性教育’成效显著呵。”老汪站起身,低头从老花镜的镜框上缘射出两束目光,简直就如同能够穿透魏文斌的阿尔法射线,搞得魏文斌为了避其尖锐,只好迅速地窜至有隔板围着的堆着一大堆文件的大会议桌边上,抓起一份文件用订书机装订起来。
李聪聪在老汪之后,也站起了身,但她没直接把目光射往刚走进门的魏文斌,而是扭头将目光与吴泽群纠缠了两秒钟,两个人目光里的内容,在这一两秒钟的碰撞里,完全让彼此心领神会了,她才扭着她的小蛮腰,朝着堆满了文件的大会议桌走去。
“魏处,我正赶你交待的领导讲话稿,马上就要收尾了,让我写完最后一段再来支援呵。”吴泽群的机智,总是让她寻找到回避矛盾的最佳借口。
小钟、陶源,倒是什么都没说,就朝着大会议桌走了过来。只有李晓光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这让魏文斌心里有点不舒服。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李晓光的座位跟前,猛一吆喝“你小子原来上班时间在搞这玩意儿,小心局长看到,把全处人的资金扣了哈!”
“哎呀,魏处,你今天居然穿了一双布鞋,太有失领导风度了嘛。明天我送你一双皮鞋,咔嚓咔嚓的,老远就可以知道是你老人家来了。那才可能显出你老人家的风度噻。”李晓光一边嬉皮笑脸地应付着表情严肃的魏文斌,一边快速移动鼠标关闭了正在研究的股票K线图。
“你娃还想靠股票发财嗦,不赔个精光才怪。怪不得三十好几媳妇都娶不上,原来那点娶媳妇的银子都拿到股市上打水漂去了嗦。你娃恍哟!”
魏文斌有许多口头禅,“你娃恍哟!”就是其中之一。他其实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只要不是当着老大林局长,他处处都狂放地端着老子天下第一姿态。
“人家才不恍呢!魏处你就不知道行情了吧,现在像晓光这样的,那才是万紫千红、花团锦簇呢。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才豆腐渣嘛。”李聪聪不失时机地又寻到一次攻击对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