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支脉,烟山山麓,百草谷。
云龙幻阵消散之后,魔教攻入谷中,不消片刻,上至老叟,下至幼童,皆被俘获。
一众魔教之人站立在百草谷含元殿前,为首的正是那罗生堂堂主徐以安,炼尸宗宗主宇亦玉,青苑山妖童山主。
往日的百草谷总是欢声笑语不断,今日唯有风声穿过山岚,呼啸在百草谷里,淅淅沥沥的小雨飘散在天空之中,凄清而冷寂。
大胡子一动不动的躺在永寿殿前,长袍上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双眼闭合,神色冷冽,不知是生是死,两旁站着两位身着炼尸宗服饰的弟子看守着。
百草谷三百来号人尽数被看押在含元殿前,鸦雀无声,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妇女抱紧儿童,男子们都恨恨的看着这些魔教众人。
宇亦玉眺望向远方的山谷口,神情冷峻,又看了看站在身侧的两人,冷冷道:“这主事人怎么还不出现,这星火石已经快要到手,若是他不给我们相应的报酬,岂不是平白无故与琼虚宫等门派结怨了?”
听闻此言,妖童山主狰狞的面容有些颤抖,本来就是青色皮肤的他,脸色也是愈加铁青,道:“本就与正道势不两立,只是此次的报酬太过丰厚,说什么也要拿到手。
徐伊安面带微笑,默然不语,眼睛扫着石阶下的百草谷人,眼中有异样光芒闪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百草谷中有些婴儿已然抵挡不住着山风细雨,啼哭连连,妇女见婴儿受苦也是眼中泛泪,青壮年皆蠢蠢欲动,试图趁魔教众人不备,杀出谷去,但显然不现实。
宇亦玉听这些哭声,感到心中烦闷,盯着台下,怒道:“谁再哭,现在就献祭了你们给据比奇尸!”
妇女们连忙捂住婴儿的小嘴,生怕再发出半点声响,婴儿口中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更是惹人心疼。
被大胡子称之为凤叔的老者,此刻也是重伤在身,胸口一片血迹,面如金纸,他微微抬起头环顾百草谷的老老少少,心底长长的叹息一声,勉强的直起腰。
罗生堂一旁的弟子用刀架在他的脖上,就要逞凶。
徐以安一抬手,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一点都不懂规矩,退下。”罗生堂弟子默然退后,徐以安面露笑容,道:“看你也是百草谷的长老吧,是不是心疼这些普通百姓了?”
凤叔连忙拱手行礼,恭声道:“不知我们百草谷和阁下有何冤仇,百草谷向来仁心仁术,悬壶救世,其中肯定有些误会。”
徐以安微微一笑,道:“我是罗生堂的堂主,天下黎民的生死与我何干?我拿到星火石和人做完交易便会走。”
凤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恭声道:“那星火石乃是我们百草谷的镇谷之宝,可接引星辰之力与山川之力相护交汇,护卫灵山秀土,堂主想要拿走也并非不可,只是遽然拿出,轻则危害烟山山脉动荡,生灵涂炭,重则整个豫州都将陷于危难,需要在取出之前花费半年时间续集灵力方可,到时候我百草谷愿意双手奉上。”
台上宇亦玉猖笑起来,道:“什么!取出星火石还有这等好处!天下大乱!哈哈哈哈!好好好!”一连喝了三个好字,兴奋至极。
凤叔脸色大变,徐以安瞟了一眼凤叔,眯着眼睛,笑道:“我们这些你们口中的邪魔外道当然想的是世道大乱,生灵涂炭,死的人越多,妖兽的血食越多,死的人越多,我们罗生堂练功用的灵血越多,炼尸宗的奇尸越多。”
妖童山主和众妖也是骚动起来,议论纷纷,都在商量这星火石的妙用。
凤叔大怒,骂道:“不得好死的畜生!丧尽天良!”
“咔擦!”只见徐以安凌空一划,一声巨响,血液从凤叔的左胳膊上溅射出来,瞬间凤叔的一只胳膊从肩膀往下三分处径直掉落,鲜血疯狂从伤口喷涌而出,一旁的百草谷民众连忙将衣服撕成条状,为其包扎。
宇亦玉注视着凤叔的伤口,又扭头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徐以安,沉声道:“看来徐堂主的功力又上了一层,不愧是罗生堂数百年来天资最高的弟子。”
罗生堂的弟子双眼皆是泛起红光,像黑暗中嗜血的蝙蝠,像丛林中渴望鲜血的蛮兽,徐一安手一拍,喝道:“都冷静,成何体统。”门下弟子默然,堂主的命令自是要遵守,又安静了下来。
徐以安整理了下自己被风吹乱的鬓角,看着那面色更加惨白的凤叔,笑道:“小老儿,你们百草谷的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常年在这星火石铸就的万仙阵中生活,导致身体被山川河流的灵气浸染,加上食用灵丹妙药,身体血液的资质更是上乘,就连你这老头的血液都比外界年轻人的血液好上不是一星半点。”
凤叔冷哼一声,对着邪魔外道的狠辣,凶恶已是心知肚明,便不再言语,只是恨恨的看着徐以安,那目光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徐以安挥了挥手,笑道:“不必如此恨我,百草谷今日必将灭谷,不过我罗生堂向来较为仁慈,这样吧。”徐以安指了指农妇手中一个个白白嫩嫩的孩子,又看向凤叔,道:“我砍你的四肢,只要你剩下的右胳膊和两只腿被我砍断的时候,你可以一声痛哭,甚至连声音都不发出来,我便放了这些孩子,给你们百草谷留个苗头。”
凤叔沉默半响,汗如雨下,只觉天旋地转,身轻如纸,站立都觉困难,但扭头又望了望这些孩子,叹了口气,咬着牙,用嘶哑而低沉的声音说道:“好!纵使是邪魔!毕竟也是一堂之主!我信你的话!”
百草谷谷众见凤叔如此大义,心中更为悲痛,又想到马上这生机勃勃,人间仙境的百草谷就要化成血色地狱,皆是泪如雨下,抱头痛哭。
雨势更大,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地上,溅出一朵朵水花,风的呼啸越发凄厉,悲凉,百草谷人的衣衫尽湿,神情悲痛。
宇亦玉的面具之下的脸不知是何表情,此刻伸手拦住了徐以安。
徐以安一惊,讶声道:“宇宗主是怎么了?莫非善心大发要救这小老儿?”
宇亦玉哼了一声,道:“善心这两个词与我无缘,只是这些孩子都是求仙之资,在这灵山秀土成长起来,若是以我们炼尸宗的《据比尸道》定然可以打造出独一无二的奇尸,放过岂不可惜!”
恶魔之语,令人胆寒心惊!
徐以安拍了拍宇以玉的肩膀,看了看他那狰狞可怖的面具,附耳道:“我只是觉得有点闷,想找点乐子,宇长老不必担心。”
宇亦玉默然,心中对于徐以安却有更多了几分忌惮,身为一堂之主,却可以将此身份抛之九霄云外,言而无信也做的出来,此人必将是一大敌,自百年前极魇魔渊一战后,不知道他的《森罗万象》又精炼到何等地步,故而闪过身形不再阻拦。
台下石阶尽头,凤叔傲然站立,平日里佝偻的身躯竟是笔笔直直的挺立起来,像似风雪之中一颗孤傲的老松,令人心生敬意!
徐以安容貌俊秀,却蹲下身子,以手指沾染地上的鲜血,放在嘴里,慢慢的吮吸,细细的品尝,神情陶醉,旋即猛然睁开双眼拔出一旁罗生堂弟子腰间佩戴的短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幽美的弧线,似一片飘落的柳叶,又像一道刺眼的闪电!
“嗤!”
又一条鲜血淋淋的胳膊从凤叔的身上落了下来,溅起血浪,血与雨水相融合,形成了琥珀玛瑙一般的形状。
凤叔五官仿佛都要扭曲了,一瞬之间苍老几十岁,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竟失去了两条胳膊,换作常人早已昏死过去,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一条条血色纹路在嘴唇上呈现,嘴里泛起一丝腥味,那是血的味道,身体颤抖不已,一条腿已站立不住,半跪在被血水沾染的青石板上。
“轰隆!”一声巨响,像似这苍天,都不忍这风烛残年,高风亮节的老者再受这般屈辱!
“长老!不必向那妖人求饶!”
“是啊!长老!我们百草谷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
百草谷的民众皆是眼泛泪光,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冲向这风雨中伫立的老者,但一道由炼尸宗,罗生堂弟子组成的铜墙铁壁生生的阻拦了他们。
徐以安看向这沸腾的人群,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两只手不住的摇晃,猖狂的笑了起来:“有趣!!当真有趣!!!我倒要看看你这小老儿的骨头有多硬!血有多么的鲜美!”语罢将手上的短刀又是一舞!
“铿锵!!!”
一道长达十丈的闪电从苍穹之上陡然冲了下来,截住了这一击,青石黄沙打造的地面基石变得粉碎,徐以安也受到这巨力冲击,身形被逼迫的退后了三十来步,一席华衣紫服变得狼狈不堪。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一击将罗生堂堂主击退?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召唤出无尽声势的雷电?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拥有如影如幻的利剑?
“琼虚十剑!杀剑!季凌霄!”妖童惊声道!
他白衣随风飘扬,一头黑法肆意披散在身后,双眼赤红,眼中似含有利剑,逼视着含元殿前站立的魔道三位巨擘:炼尸宗宗主宇亦玉,罗生堂堂主徐以安,青苑山妖童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