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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番外:展岩篇

作为蛮夷投放于中原的棋子,展岩从小的生活并不开心。五岁时,他在京城的街头流浪,受尽白眼,后来被路过的前任大将军展鹏带回,收为义子。他的名字也是这位养父给起的。

展鹏本有一子名为展凌,不过是个没出息的儿子,天生体弱多病,争强好妒。自从展岩进入将军府以后,展凌便日日想尽方法欺负这个捡来的孩子,对他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更多的则是言语上的侮辱。

展凌时常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小杂种,你这个鸠占鹊巢的鬼家伙。别以为你能蒙骗的了爹的眼睛。早晚,我要让你在他面前原形毕露!”

但展岩那时并不反抗,他只是默默忍受,从来不与展凌争辩。以至于整个将军府都以为他是个懦弱、阴郁的孩子,因为他从不跟任何人讲话。

展岩十岁那年,裴国公带着两个女儿来将军府与大将军叙旧,两个女儿便被允许去找将军之子展凌玩耍。

那时的裴夕瑶虽还是年纪小,便已是个美人坯子。她的出现吸引了展凌的全部目光,展凌对她表示出极大的好感,而将她的妹妹夕萤冷落在一旁。

听到他们谈论些自己有的“宝贝”,夕萤很快就没了耐心。她百无聊赖地四处观望,然后发现了墙头上探出的一个小脑袋。

她好奇地跑了过去,发现那个脑袋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恐慌地逃走,于是便问道:“你是谁?你也是将军府的人吗?你也是将军的儿子吗?你为什么不进来跟我们一起玩?”

展岩挠了挠头,沉声道:“我谁也不是。”

夕萤眨了眨眼睛,突然说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将军收养的那个孩子对吧?你叫展岩。”

“那你叫什么呢?”展岩见她并不排斥自己便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

“我叫裴夕萤,裴公府的二小姐。咱们别这样说话了,你要趴在墙上,我要一直仰着头,都很累。我觉得这里特无聊,你知道哪里好玩,带我去么?”夕萤冲他笑道。

这个小丫头跟以前那些自己见到的千金小姐都不一样,她不会厌恶地朝自己吐口水。展岩觉得自己想跟她交朋友,便伸出一只手:“你也爬上来,我帮你翻过这面墙,咱们出去玩。”

这时,裴夕瑶看到夕萤正打算翻墙出去,便叫道:“野丫头,你又想干什么?快回来!”

“我要去好玩的地方,你们两个闷死了!”夕萤回头对她做了个鬼脸,然后就拉着展岩的手翻过了围墙,消失不见了。

展岩带着夕萤去了青石桥(本书第十九章出现),他们坐在桥下的河滩旁,展岩脱下上衣鞋袜,将裤脚挽了起来,他纵身跳入小河里。夕萤则站在岸上看了许久,她最终因为等得不耐烦而大喊道:“展岩,你在哪里啊?”

一个湿漉漉的脑袋猛地从水里冒出,展岩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爬上岸。他将一个小小的家伙放在夕萤手里。

夕萤开心地盯着手里的小乌龟,它把头和四肢都缩在壳里呢。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乌龟,于是笑道:“你真厉害,能抓到它。”

“这河里有好多乌龟,这么小的最不好抓。不过还是被我抓到了。送给你算是见面礼。”展岩边说边捡起地上的衣服擦着头发。

“我今天什么也没带,下次一定给你带个好东西。”夕萤欢喜地将乌龟捧在手心里观摩。

从那以后,每逢有时间夕萤就会偷偷溜出来去青石桥那里找展岩,她知道他一定在那里。冬天天冷的时候,河水结冰,他们就会跑到附近的山上,从地里撅几个地瓜,然后点一堆火烤一烤吃。

他们的两小无猜一直持续到十四岁。十四岁时,夕萤已经开始懂得男女之情,她每次见到展岩时,内心也会有不平静。但她还未察觉到这种感情便是男女之情。直到有一日,她照例从裴公府出来去找展岩时,却被裴夕瑶拦下。

“你要去找展岩是吗?带上我。”裴夕瑶对她命令道。

“你不是只喜欢跟展凌一起玩吗?怎么想到加入我们?”

“少废话!你若不带我去,我就向爹爹告发你。”裴夕瑶威胁道。

夕萤当时很气愤,恨不得将她打倒在地,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带她去见了展岩。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总有些别扭。因为她并不希望展岩见到裴夕瑶。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太美,所以自己心里会别扭。

展岩正站在青石桥下,手里拿着一捧野花。他看到夕萤过来时,心里很高兴。但当他又看到裴夕瑶时,不免皱紧了眉头。

他盯着裴夕瑶看了好久,然后问道:“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跟你们一起玩啊。”裴夕瑶答道,她盯着他手里的花看了好久,以为那是要送给她的。

展岩将花给了夕萤,然后对她笑道:“今天一定要把那座山拿下!”

夕萤接过花,瞟了裴夕瑶一眼。她说道:“鲜花太娇嫩,不适合我,还是给我的姐姐吧。她与展岩径自走了,没有理会裴夕瑶。

裴夕瑶站在那里,气得不行,她将那捧花踩的乱七八糟,心里的气才消了一点。她又跑快跟上了夕萤与展岩的脚步。

“咱们这是要爬山么?”裴夕瑶问道,“可我从来没爬过。展岩,不如你拉着我吧。没人拉着我的话,我恐怕会摔下来,磨破裙子呢。”她试探性地问道,然后朝展岩看去。

“大小姐,没人邀请你来跟我们一起玩。这里毒辣的阳光会晒坏你的皮肤,尖锐的岩石会磨破你的手臂,所以,为了我那可怜的兄长未来不被人笑话他有个穿裙子爬山的野夫人,你还是赶快回你的闺房去绣花吧。”展岩的话语里尽是绝情。

裴夕瑶被数落得满脸通红,她气愤地跺了一下脚,然后转身跑了。

夕萤看着展岩,叹了口气:“展岩,你是不是太无情了一些?我姐姐是个多漂亮的美人?你就看不出来她对你的心思吗?”

“无论她对我有什么心思我都不会在意。阿萤,那么你为什么要带她来呢?难道说你心里希望我知道她的心思吗?”展岩突然换了一种严肃的态度问道。

“我自然不想。但是她威胁我说不那样做的话就告诉爹。考虑到那样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我不得不冒险。但我真的很害怕,因为她长得那么美,从小所有人都喜欢她。”夕萤越说越没底气。

展岩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抵住她的额头,然后说道:“她再美,也是展凌的。那样柔弱得能被风刮倒的女子我展岩才不稀罕。世间美丽的女子千千万万,但我只要有阿萤就够了。”

夕萤又笑起来,她笑着看他,然后在他左脸颊亲了一下。

展岩也笑了,他抓着夕萤的手说道:“你亲了我,就是我的人了。”

她笑着回答道:“好。”

四年来,无论春夏秋冬,他们一直心系彼此。寒冬腊月,展岩在空地上练剑时,夕萤总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觉得,他练剑时认真的神情真的很动人。他练剑常常到很晚,她就一直陪着他,然后他会将衣服脱下来为她披上,然后抱着她说:“将来非你不娶。”其实就算他不讲这句话,夕萤心里也明白他对她的感情。

等到了他们十五岁那年,蛮夷犯境,大将军展鹏病倒在床上无法起身,其子展凌又一副孱弱姿态,于是展岩便扛起了重担,替父上战场。年少而没经验的他第一次上战场不幸打了败仗,受了重伤而回。

等他再次醒来时,却什么都变了。裴夕瑶向夕萤隐瞒了展岩的事情,私自到将军府看守照顾他。夕萤则一直傻傻地等着展岩回来。

离开前,他们一起去了青石桥,展岩将一枚定情发簪送给她,说道:“等我,我回来便立刻娶你。”

她真的等了,可等到的结果却是展岩和自己的姐姐的婚事。那一句非你不娶已成戏言。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几次去与裴夕瑶理论,结果却被她们颠倒黑白地骂。

展岩与裴夕瑶成亲那一夜,夕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裴公府。她什么行李也没带,只带走了那只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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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岩没有告诉夕萤的是,在他十五岁上战场那年,他在受伤之前曾被蛮夷俘虏。由于从小便被人丢弃在中原,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蛮夷的事实。直到见到自己的父亲——蛮夷的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多么好笑。

“看来,你干的不错!展鹏死了以后,你就会继任他的位子吧。”这个陌生的父亲对他说道。

“没有机会。展鹏有一个亲生儿子,我只是他的养子。”

“所以,你必须想办法除掉那个孩子!我把你从小送到那里等的便是这一天啊。你不能给蛮夷丢脸!”

“为什么要把一个国家的重担推到我身上?父王,你不觉得这根本就不公平吗?”展岩怒道。他才十五岁,根本无法理解这一切。

他的父亲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然后骂道:“能够作为蛮夷的卧底深入中原,是你的荣幸!你在说些什么鬼话!这些是整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跟你讲的?”

展岩心中有了一丝恐慌,他竟然派人监视自己!他急忙摇头:“阿萤没有对我这样讲过。这只是我自己心里的疑惑。”

“我警告你。你可以在中原娶妻生子,但是你不可以爱上中原女人。中原与蛮夷一定是势不两立的!你将来完成使命回到蛮夷后,我会派人把你中原的妻子杀掉。”

展岩的心彻底跌倒了谷底,他知道从他听到这句话以后,他就不能跟夕萤在一起了。他给不了她幸福,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我只想有个条件。除非我自己动手,请您不要对阿萤下手。我要娶得女人不是她。”他沉声说道。

“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快些滚回你的军队,以后不能再像个傻子一样活在中原。”

展岩被逐出去后,又故意让自己被蛮夷刺得浑身是伤。他开始实行他的计划,实行那个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止的计划。

他依然爱着夕萤,但却又不得不想到自己时刻被人监视,所以无法真正与她在一起。他万万没想到夕萤会因为他与裴夕瑶成亲而离家出走。他知道自己伤透了她的心,所以即使每日面对着美貌的裴夕瑶,心里只有愧疚感而并不会产生任何感情。

三年后,再见她,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

她毫不留情地忘了自己,去爱上别人。她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他曾经,很想抓住她,然后将自己的苦衷都说给她听。但,她根本不会想听。

最后,他看到夕萤跟三爷走在一起。那一段时间,他的心里对她产生了恨,所以他才会想到对她下天婴蛊。

他只是没想到,天婴蛊会让她死。更没想到她会死而复生,然后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总以为,只要除掉她身边的男人。等到将来有一日,自己便有机会跟她解释清楚这一切。但,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他有了一个可怕的情敌——白枫蓝。无论他用什么手段,都无法使夕萤回心转意。哪怕,这个情敌死了。

白枫彻带领大军攻入皇宫时,他将挟持夕萤和白枫蓝一起逃离京城。在马车上,他向她解释的时候,她却怎么也不肯听。他终于发现,她的眼里只有怀里那个快要死掉的男人。他很激动,恨不得将那个男人除之而后快,但她却说:“那我会杀了你。”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满是绝望与冰冷。他这才知道,这个自己等了一辈子的人,再也不可能回到自己身边了。

他本想邀她一起亡命天涯,随便去什么地方。他甚至想到为了她永远都不回蛮夷,可她拒绝了。

有些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无论是在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

他无奈地苦笑,将她和白枫蓝赶下马车。自己则跟随马车继续驶往西北,如今对中原再无眷恋,自己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马车在路上跑了不知多久,掀开围帘一看,外面的雪已经积了一层,但没有很厚,因为马车才能继续顺利地行驶。

突然间,他听到后方传来的整齐的马蹄声。追兵追上来了,他从马车里出去,翻身跃下马车。

他就那样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望着即将赶到的追兵。他看到了白枫彻,他骑着马跑到自己面前。

他只是笑着看他,并不说话。

“蛮夷逆贼,还不束手就擒?”白枫彻喝道。

他唇角勾起,他掏出一琉璃瓶,迅速喝光了里面的东西。然后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弥留之际,他耳边响起那个久远的声音:你是谁?你也是将军府的人吗……

不回头,不知道一切还会不会改变。但他没有机会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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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有一篇番外于本周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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