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展岩便将那个假夕萤交了上去。当然,是一具尸体。蛮帮使者将假夕萤的尸体火化后,带着骨灰回了蛮邦。为了安抚蛮邦,皇帝甚至写下保证书,保证百年之内绝不侵犯蛮邦,若是蛮邦被他国侵犯自己也会出兵相救。
蛮邦公主之死一事就此告一段落。
夕萤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只要等上些时日,等到风平浪静,老百姓们忘记这件事之后,她就彻底安全了。
然而,展岩没有遵照太子的意愿,私自将假夕萤的尸体呈上去,触怒了太子。
一直以来,太子都是裴公府最稳的靠山。如今,将军与太子不和,一时间裴公府上下人心惶惶。听闻此事的裴夕瑶压不住怒火,直接跑到夕萤房中兴师问罪。
此时,夕萤正在院内拿着花苗栽花,见她来了,也不理睬。
裴夕瑶上前把她的花苗全都踩死,恶狠狠地说:“夫君因为你被太子责骂,你倒有心情在这里种花!”
“嘘,小声点。别有损了你大家闺秀的形象。我的好姐姐。”夕萤嘲讽道。
“你少惺惺作态。裴夕萤,你回来究竟为的什么目的?”
“我为的什么你看不出来吗?”夕萤抬眼看她。
“你要把他抢走?不,这绝不行!你休想!”裴夕瑶一把将夕萤从地上拽起来。
夕萤看着她,脸上含着不屑一顾的笑。
“你笑什么?”
“如果我真的要把他抢回来,你又能怎样?”夕萤轻蔑地一笑。
“你敢!裴夕萤你敢!他现在可是你姐夫!”裴夕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要失去理智。
“我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自古姐妹共侍一夫的还少么?何况,你不早就到处散布流言说我是个**自己姐夫的贱人吗?既然说都说了,那就落实吧。”
裴夕瑶扬起手想要打她,却被另一只手拦下,她回头看到展岩的脸。
那张脸,分明含了怒气。她嫁给他三年,头一回见他发怒,结果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你要做什么?你想在我不在的时候对夕萤做什么?”
“我,夕萤她不懂尊卑出言顶撞我,我想给她点教训。你这是在维护她?”裴夕瑶眼里渐渐起了泪。
“夕萤她如今有病,你是她亲姐姐,就不能包涵一些?我原以为你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今日若不是我看见,真不知你也有这么恶毒的一面。你说夕萤顶撞你,你现在可是站在她的院子里。如若不是你来找她,又岂会发生?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展岩训斥道。
“妾身知错。妾身这就退下。”裴夕瑶强忍泪水。
“今后,你不得靠近夕萤。”
“是。妾身明白。”
看着裴夕瑶伤心而去,夕萤把地上被踩烂的花苗拾起握在手心:“她也是用情至深的人。何况,她是你妻子,何必要这么骂她?”
“她待我确实很好。但是,倘若不是她,当初在我失忆的时候哄骗我,我又岂会错过你?所以,对于她,我没有什么真情。”展岩将夕萤扶起来,“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这么蹲着,身体受得了么?为什么不搬个凳子出来?”
“种花哪有坐着的?我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摆弄罢了,根本种不出什么来。不过是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罢了。倒是你,太子没有因为我的事责难你吧?”
展岩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没什么。只要能护你周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夕萤心中沁出一丝苦涩,她勾了勾嘴角:“明日是我娘的忌日,我想去寺庙为她祈福。”
“那我陪你去。”
“不必了。你一定有自己的事要忙,你让许然跟着我就好了。”夕萤看他仍有顾虑,“你怕我会逃走?”
“如果你会逃走,当初就不会跟我回来。”展岩被她的话逗乐了。
无论怎么变,她还是当初那个会生他气的小姑娘。永远都是。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去调整,我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不过,往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的话……”
“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碰上。何况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姐姐,不会有什么事的。”夕萤笑着看他。
“真乖。”展岩摸了摸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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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们要做月饼吗?”丫鬟问道。
夕萤正撸起衣袖,在菜板上奋力揉着面。她回头答了句:“当然啊。这是明日要给夫人的。”
“可这又不是中秋……我想起来了,夫人生前的时候常常做月饼给小姐吃。”丫鬟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急忙打住。
夕萤也顿时停下,自从娘走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月饼。
“对不起,小姐。芙蓉说错话了。”
“没关系,芙蓉。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夫人做的月饼,与别人的往往不同。有桂花馅的,还有梨肉馅的……”夕萤抬起头,眼前仿佛出现了娘在做月饼的画面。
“小姐。”芙蓉走过来,眼泪盈盈。
在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她的生活还算可以。但夫人过世之后,她便与夕萤相依为命。后来,夕萤离开裴公府,裴氏母女就整日打骂她。如今,提到夫人,她怎能不伤心?
“芙蓉,对不起。当初我自私的一个人走了,都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了。”夕萤将她搂到怀里,安抚着。
接下来,夕萤没有让芙蓉陪自己一起做月饼。她准备以一己之力为娘做出一份月饼。
由于局限在厨房,食材有限,她就选择了最简单的豆沙馅。在她忙活了一下午之后,才终于做出四五个黑乎乎的、形状不明的物体。夕萤用食盒装好之后,便准备趁着晚上夜深的时候溜出去。
入夜,她让芙蓉换上自己的衣服躺在床上,自己则穿上芙蓉的衣服拿着食盒悄悄混了出去。
夕萤辗转到了京郊附近的一座山上,她放下食盒,跪在地上,面对着一座孤坟。
“娘,这是我做的月饼。”夕萤眼里蓄满了泪。
她跪在那里,低垂着头,默默流泪。那样一个端庄贤淑的女子却不受丈夫宠爱,一生在忧郁中度过。甚至在她生病时,那个男人都对她不管不顾。看着自己的娘数十年如一日的任劳任怨,却始终没有任何地位,自己虽为小姐,却也受着丫鬟的待遇,这是一个女儿最大的悲哀。
在娘病重的时候,展岩从战场上身负重伤回来了。她很矛盾要不要去见他。可是娘却对她说:“萤,去追求你的幸福吧。不要围在娘的身边了。娘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幸福。”
可是,她离开病重的娘,去找那个人的时候,等到的是什么?等到的却是他的一句不记得,忘了。
结果就在她离开的几日,娘走了。娘什么都没给她留下,那几句再也没有意义的话竟成了她与娘的诀别。更甚至,她竟连娘最后的一面都没见上。那个对她毫无感情的裴国公直接将娘火化,什么也不留下,连带娘生前使用过的物品、衣服。裴国公甚至逼着她立刻下嫁给五王爷,然而她的娘才死了不到五日。
她抱着骨灰盒在这座山上躺了三天三夜,泪水都流尽了。她用双手挖出一个坑,将娘的骨灰埋了。她的十指被磨得流血不止,连立个墓碑都不行了。只能搬来几块石头摆在一起做了个简单的坟头。
她看着自己破损的双手,绝望地笑着,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个人会怜惜她。
永远沉浸在过去的痛苦,是绝望地轮回。在这三日里,她忘掉了那个令她伤心的人,辞别了躺在地下的娘。她要开始摆脱和裴公府的一切联系,逃到天涯海角。
结果,到头来,她现在又回到了裴公府。裴公府里依然还是那些人,只是娘永久的不在了。
“娘,我保证一定不会放过那些让你我这么痛苦的人。我们感受十分的痛,我要让他们百分千分的受着。”她咬破了下唇。
天空开始降落雨滴了,不久便形成雨帘,倾洒在大地之上。
夕萤仍然跪在那里,弓着背,一声不吭的忍受着雨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