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镇距离青州府只有百里来路,紧挨着一个三岔路口,地通桃花山、清风山、二龙山三处恶山,因此才将清风寨设在这清风镇上。
却说步军校尉牛邦喜,日夜兼程,这一日来到了清风镇上,直奔北边这个小寨而来。到了门前,便对把门的军汉言道:“快去禀告你家花知寨,就说他的表兄牛邦喜来访。”
却说寨内小李广花荣闻报,不由一愣:“这牛邦喜听说在东京汴梁殿帅府任步军校尉一职,怎么有空到了青州?难道有什么急事不成?”花荣心念一动,急忙迎出门外。牛邦喜抬头一看,只见一人迎出门来,长的是唇红齿白,一双俊眼,两道清眉,猿臂蜂腰,穿一件绣金翠绿色战袍,可不正是自己一别多年的表弟花荣。
两人见礼之后,花荣将牛邦喜迎进正厅,分宾主而坐,问道:“听说表兄如今在东京汴梁殿帅府高就,今日怎么有空闲到了我这里?”
“那里?愚兄也只是混口饭吃罢了。”牛邦喜拱手道:“前几日,愚兄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所以才特意前来给表弟报信的。”
“什么天大的消息?”花荣心中一凛:“听说殿帅府和枢密院的争斗愈演愈烈,难道是高太尉想要我清风寨归顺不成?若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惹怒了青州府兵马总管霹雳火秦明?他可是枢密使童贯的亲信。”
牛邦喜望了一眼花荣的眼神,急忙道:“表弟请宽心,愚兄此来乃是喜事非祸事也!”
“喜事?”花荣缓声道:“表弟我长居清风寨,与殿帅府向无交集,何来之喜事?”
牛邦喜微微一笑道:“表弟可还记得你们花家的传家之宝描金鹊画弓?”
“描金鹊画弓?”花荣又惊又喜:“表兄可有描金鹊画弓的消息?这下可好了,家父临终时,还嘱托我,无论如何要把描金雀花弓找回来,要不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牛邦喜压低声音道:“听说描金鹊画弓已经落入了北京大名府留守梁中书的手里。”
“梁中书?”花荣觉得一阵头大,连忙道:“表兄与那梁中书可有交情?如果能说的上话,就做个中间人,小弟即使倾家荡产,也要把描金鹊画弓赎回来!”
“难呀!”牛邦喜苦笑着摇头道:“不是表兄不想帮你,而是梁中书已经将描金鹊画弓纳入了生辰纲之中,六月十五日之前就要送往东京,给他岳丈蔡太师贺寿。”
“生辰纲!”花荣的头更大了,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那生辰纲都是些民脂民膏,不义之财,按说夺了便也夺了,可是花家乃世道忠良,怎可如此造次?
牛邦喜既然已经点破了窗户纸,眼看时间已是不早,便站起身来,冲着花荣一抱拳道:“表弟,愚兄还有军务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花荣挽留不住,便将牛邦喜送出寨来。
送走了牛邦喜,花荣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诚然,蔡太师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劫了生辰纲,恐怕天下虽大,已没有他花荣容身之地。可是不劫生辰纲,高太尉也不会放过他。
花荣并不是笨人,他的表哥牛邦喜在殿帅府任步军校尉,公务繁忙,可是今日竟然专程而来,明摆着就是高太尉要劫生辰纲,却又不能出面,便以描金鹊画弓为诱饵,拿他花荣当枪使。
忽地花荣一咬牙,自言自语道:“两害相衡取其轻,这生辰纲我花荣劫定了。”
花荣心想,只要他乔装打扮,纵是劫了生辰纲,别人也不知道是他做的,因为天底下想劫生辰纲者不胜枚举。如果他不去劫生辰纲,便是不识高太尉的抬举,早晚会被他报复。以高俅的权势,想对付他这样一个小小的知寨,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花荣主意打定,唤来了心腹花安,令他即刻启程,前去大名府打听打听押运生辰纲的日期、路线、人选,也算是有备无患。
……
开封府衙。
滕飞用过饭后,正在书房小寐,这是他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忽有下人来报,说是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差人前来拜见。
说起私谊来,这个梁世杰与滕飞乃是同一科的进士出身,倒也有些交情。
按职位来讲,宋时四京乃是平级,滕飞手握京畿大权,隐隐比西京、南京、北京要高上半格,但是这梁中书身兼中书省的差使,在北京城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又是政事堂蔡太师的爱婿,满朝文武哪一个不卖他几分面子?
因此,滕飞不得不打足精神,让人将大名府来使请了进来。
那人进了书房,见礼后,又寒暄了几句,才拿出了梁中书的亲笔书信。
滕飞接过来一看,不禁有些意外。
原来,那梁中书在信里说,听闻新晋三都缉捕使臣牛二足智多谋,破了《兰亭序》失窃一案,而他最近有件紧要之事要办,想借牛二一用。
虽然梁中书没有明说,但滕飞还是猜出来了,这件所谓的紧要之事不外乎就是生辰纲了。
滕飞虽说属于宿元景一派,但是对蔡京、高俅、童贯一派之间的暗斗还是有所耳闻的,更何况这个生辰纲去岁刚被人劫了,自己何必要让牛二去趟这浑水呢?但如果不答应,面子上又过不去。
滕飞寻思片刻,就对梁中书的使者道:“世杰兄并没有公文来,本府也无法强令牛二前往,尊使暂到客房歇息,待明早堂上问过牛二之后,再做道理。”
那使者应了声喏,自去歇息了。
……
未时,高欢正在粘杆处查看情报,忽然一人走了进来,先施了一礼,才说道:“衙内,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刚刚遣使拜访了滕府尹,说是要借新晋三都缉捕使臣牛二一用,小闲琢磨着,是不是为了押运生辰纲一事?”
此人名唤富康,乃是乾鸟头富安的弟弟,有一个绰号叫做九头鸟。自从富安在沧州草料场被林中杀死后,他便顶替其兄成了高欢身边的帮闲。
“梁世杰若是真借了牛二去,再与青面兽杨志联手,只怕小李广花荣此番要无功而返了。”高欢虽然自视甚高,但是对于牛二这个老对手,还是有些头疼的。
高欢肚内寻思了一阵,又问了一声:“那滕飞答应了没有?”
富康应道:“好教衙内得知,滕飞也是犹豫不决,就使了个缓兵之计,先把梁世杰的信使安置了,打算明早让牛二本人自行定夺。”
“如此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高欢轻声吩咐道:“富康,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但是六月十五之前,我不想看到牛二离开京师半步。”
富康躬身道:“衙内放心,此时包在小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