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打在一面红色的酒招子上,如同着了火一般。
小遮拦穆春坐在临街的一间阁子里,一杯接一杯地吃着闷酒,心情就像窗外的酒招子一样。
这里便是江州城里有名的太白楼了。
太白楼坐落在城里最繁华的十字街,诗仙酒倒也小有名气,与城外浔阳楼的蓝桥风月美酒可谓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小遮拦穆春却是吃惯了蓝桥风月美酒,这劳什子的诗仙酒倒在嘴里,总感觉不是那么爽口。
但是浔阳楼与揭阳镇只有一江之隔,小遮拦穆春怕其兄穆弘来寻,所以也只能躲进江州城里来了。
孙甜儿是穆春打心眼里喜欢的女人,败在她手下也自认了,可是那个来自东京汴梁的牛二仅凭着三言两语,便成了他们穆家庄的座上客,这就让穆春心里着实不爽快了。
牛二这厮一个小小的捕快,只不过借着酒兴,打了崔万山一顿而已,尾巴便能翘到天上去了?那崔万山只不过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带的随从想必也是酒囊饭袋,打了他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换做小爷我,一样能打得他抱头鼠窜!
可恨的是,牛二这厮与甜儿姑娘这个大美人出双入对不说,竟然还进了小爷的洞房,上了小爷的床,钻进了小爷的销金帐子,那可是小爷我辛辛苦苦布置得洞房呀,本来还想着与甜儿姑娘在那儿翻云覆雨的,谁知都被这厮给搅黄了?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牛二这厮竟然还当着甜儿姑娘的面,打了小爷一拳!小爷长这么大,就是被甜儿姑娘打过,可那甜儿姑娘是小爷打心眼里喜欢的女人,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是有句话叫甚的,打是亲骂是爱吗?你牛二凭什么打人?
小遮拦穆春越想越气,竟然把手里的酒杯当成了牛二,“啪!”一声,掷于地上,摔了一个粉身碎骨。
这已经是穆春所摔的第七个酒杯了。
酒保在阁子外听在耳里,喜在心头,并没有一丝前来阻止的意思。
原来,这小遮拦穆春摔了第一个酒杯之后,酒保就过来阻拦了。穆春当时眼睛一瞪,说了句,小爷有的是银子,大不了摔一个赔十个罢了。
有了这句话打底,酒保还担心什么呢?人家听着响声赚着钱,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而入,笑了声:“什么人惹小郎生气了?给我说道说道,哥哥替你出气去!”
小遮拦穆春抬头一看,见是黄福,便连忙起身,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抱拳道:“什么风把哥哥吹来了?”
“你我兄弟,何必多礼?小郎坐下叙话。”黄福将小遮拦穆春拉坐在红油凳子上,吩咐酒保又摆上了酒具,方才道:“小郎有什么委屈,不妨说给哥哥听听,别闷出病来了。”
小遮拦穆春虽然与黄福是老相识了,但是并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两个人只不过平日里喜欢在一起吃酒罢了。
此时听黄福说的好像比他的亲哥哥还亲,也觉得好笑,但是又不能笑出来,只是淡淡说了句“小弟只是与家兄拌了几句嘴,累得哥哥挂心了”,便把话头岔开了。
黄福受命而来,方才的关切只是为了拉近与穆春的关系而已,其实心里才懒得理会那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呢?
此时见穆春不乐意提自己的事,也就索性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我家相公有个仇人,如今就住在城外江边的黄家客栈,因为那厮有些手段,所以想请小郎出手相助,事后必有重谢。”
小遮拦穆春并不缺钱使,有些意兴阑珊道:“今日里小弟除了吃酒,不能做别的,哥哥还是另请高明吧。”
黄福哭丧着一张脸道:“我若是能请得动别人,还会死乞白赖地来求小郎吗?还望小郎看在往日情面上,帮哥哥这个忙。”
“在这江州地界上,什么人能让哥哥如此头疼?不妨说来听听。”
小遮拦穆春看黄福说得可怜兮兮的,不禁好奇心顿起,毕竟这黄福的主人黄文炳乃是一个在闲通判,近来与蔡九知府又打得火热,等闲人哪里能惹得起?
黄福叹了口气道:“此人乃是东京汴梁人氏,名唤牛二,曾经以一敌五,打得京畿转运使崔万山在床上将息了七日,身手着实了得。”
“原来是这厮!”小遮拦穆春“咦!”了一声,暗道一声:“这真是冤家路窄呀!”
黄福见穆春脸色有疑,连忙问道:“怎地?小郎认识这个牛二吗?”
“小弟也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声而已。”小遮拦穆春摇了摇头,又道:“听说此人乃是朝廷钦犯,哥哥何不报官,请衙门里的捕快将这厮捉拿归案呢?”
“我家相公有些苦衷,并不想惊动衙门里的人。”黄福跟随黄文炳日久,岂能不懂得,请将不如激将的道理,当下呵呵一笑,话锋一转道:“小郎若是怕了牛二那厮,自不必去了,告辞!”
一语未了,黄福便装模作样地起身便走。他吃准了穆春少年心性,自己走不出这个门,穆春必然将他唤住不可。
“哥哥,着得是哪门子的急?”果不其然,黄福只不过走了两步远,便被小遮拦穆春一口唤住。
黄福也不回头,只是说了声:“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小郎既然不愿插手,心里自是不急的。”
“哥哥说笑了!”小遮拦穆春起得身来,紧走了两步,冲着黄福抱拳道:“哥哥能寻到这里,就是看得起我,小弟怎地能拂了哥哥的面子呢?”
黄福欲擒故纵的目的已经达到,急忙还礼道:“小郎说哪里话来?难怪人皆称,穆家二郎,大郎武艺强,小郎热心肠,果是如此!”
两个人重新坐下叙话,穆春皱眉道:“不是小弟涨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那个牛二端的是非同小可,况且身边还有一个得力帮手,仅凭你我,还有你府上那一帮酒囊饭袋,着实讨不了好去。”
“哦?难道是飞天夜叉邱小乙不成?”黄福心中又惊又喜,但是脸上并不动声色,只是问了句:“敢问小郎,这厮的帮手是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