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牛二离开了应天府,乘快马直往江州而来。
这一日,来到一个去处,只见好一条大岭,杂树丛生,怪石林立,中间一条大路,直奔岭头。
牛二待要寻人问个来由,却是正值午牌,举目望处,三五里不见人影。
牛二想趁早走过岭去,也好寻个宿头。便骑着马行了大半个时辰,等路陡得难走了,又牵着马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过了岭头,直走得口干舌燥,浑身冒汗,不禁暗地里寻思:“水浒里,一遇到这般地形,总有个酒店冒出来,我却怎地遇不到,难道是尽信书不如无书?”
正寻思间,猛一抬头,忽然见到岭脚边冒出一个酒店来。背靠着悬崖,门口靠着一株合抱粗的参天大树,只有三五间草房,若不是树干上绑着一面酒旗迎风飘扬,真如寻常山里人家一般。
“施耐庵老先生诚不欺我,如今肚内**难耐,且买碗酒吃了再赶路不迟。”牛二主意打定,便把马拴在大树上,进了酒店寻了一处座头坐下了,“店家,有客到了!”
牛二一连唤了三声,方听得有人应了一声:“来了!”
话音声中,从里间走出来一条大汉来,头上一顶破头巾,身穿一个布背心,腰上还围着一条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步手巾,火炭一般的红胡子根根见肉,睁着一双虎眼,黄皮脸上顶着一个蒜头鼻子,看得牛二一阵恶心:“此处的酒店从业人员怎地不讲究卫生?要不是俺饿极了,早就走了。”
那人满脸堆笑,唱了个诺道:“我这里只有熟牛肉与浑白酒卖,不知客官要打多少酒?切多少肉?”
“微笑服务倒是做的不错。”牛二安慰着自己,说道:“有此两样就好,先切三斤熟牛肉,再打一角酒来。”
“三斤熟牛肉,一角浑白酒。”那人叫了一声,却是并不动脚,只是拿眼一翻,望着牛二说道:“客官,俺这酒店概不赊账。”
“哪一个要赊账来着?你怕我掏不起就钱吗?”牛二掏出钱袋子,往案子上一摔,有一条蒜条金从袋口露了出来。
那人大喜,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慌不迭地到了里屋,不多时,便舀了一桶酒,切了满满一大盘牛肉出来。
牛二先倒了一碗酒,送到了嘴边,却是不喝,只说道:“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是黑店甚多,往往在酒里下了劳什子蒙汗药,直将人麻翻了,劫了财物,再把肉当作黄牛肉来卖。”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这后生,休得胡言乱语!看你的模样,只是个没本事的单身客人,我要谋财害命时,哪里还要什么蒙汗药?直接一刀砍翻也就是了。”
“店家言之有理!”牛二点了点头,再次把酒碗送到了嘴边,刚要喝,却又问道:“若是一刀砍翻了,血流在地上,岂不是又要收拾,平添了许多麻烦?”
那汉子再也按捺不住,怒道:“俺这酒里就是下了蒙汗药,吃不吃随你,只要你将酒钱付了便是。”
“酒钱吗?当然是要付的。”牛二放下酒碗,拿出了一条蒜条金,在手上颠了几下,突然问道:“敢问店家,这条岭甚大,唤作何名呀?”
那汉子一见金子眼都直了,“这条岭唤作揭阳岭,过了这揭阳岭,便是浔阳江了。”
“此处果然是揭阳岭,如此说来,这厮就是那个卖人肉的催命判官李立了。”牛二眼珠子一转,忽然从怀里拿出来一面捕快用的铜牌往案子上一撂,道:“催命判官李立,你的事发了,跟着老爷到衙门里走一遭!”
那人果然是催命判官李立,当即哈哈大笑道:“你这后生,休得唬人,江州府的捕快俺哪一个不认得?孙甜儿那丫头在时,俺还有所顾忌,可是她如今已去了东京汴梁,江州府剩下的的那些捕快,哪一个敢来捋老爷的虎须?”
牛二微微一笑道:“我唬你做甚?我就是开封府的捕快!”
催命判官李立仰天一阵长笑:“你就是开封府的鸟捕快老爷爷不怕!实不相瞒,老爷的剥皮凳上至少已经剥了三个捕快了,而你将会是第四个!”
牛二当年看水浒时,虽然很是钦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好汉,但是对诸如催命判官李立这些毫无人性的所谓“好汉”很是嗤之以鼻。
逼上梁山也罢,被逼杀人也罢,但是像李立这样拿人肉当牛肉来卖的人渣,是不可能得到原谅的。
“李立,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牛二杀心既起,连声音都像是从冰窖里刚捞出来一样。
没有金刚钻,咱敢揽这瓷器活儿?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李立,眼前的年轻人并不是和他闹着玩的。
李立心中一凛,从腰里摸出了一把牛耳尖刀,对着牛二一直不做声。
“李立,出手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牛二坐着没动,甚至连看也懒得看李立一眼了。
李立后槽牙一咬,忽地大吼一声,一刀刺向牛二的咽喉。
这一刀,看似简单,却急如闪电,实则是李立最得意的一招,不知有多少豪杰就死在这一招上。
牛二还是坐着没动,甚至连头也没抬起来,只是一脚飞出,正中李立的手腕,那把牛耳尖刀刷地飞了出去,直直没入厅内的柱子上。
“啊!”李立大吃一惊,情知不敌,转身欲走。
牛二又是一脚飞出,正中李立的后背,整个人以屁股朝上平沙落雁式飞出了酒店。
牛二岂能给他喘息的机会,赶将过去,又是一脚,踩在李立的胸膛上。
李立瞪着一双虎眼沉声道:“你这厮听说过混江龙李俊、以及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的名字吗?杀了老爷你也飞不出这揭阳岭去!”
“是吗?那是我的事,由不得你来操心!”牛二右手一伸,手中已经多了一把蝴蝶银刀,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待蝴蝶展翅时,催命判官李立的脖子已被划了一刀,鲜血直直溅到了酒旗上,随着清风,左右摇摆,再化作血珠慢慢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