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偷盗之术,而又相貌奇怪者,遍数水泊梁山众好汉,就唯鼓上蚤时迁莫属了。
由于时迁给牛二的印象不错,再加上拼命三郎石秀的关系,说句心里话,牛二并不希望这个人是时迁,但是所有的疑点却指向了他。
赤发鬼刘唐脸上的兴奋之色还未平息,却又担心起来:“话虽然如此,可是我们让谁下山去调查此事呢?”
黄文炳点头道:“这倒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情,自从哥哥不告而别,去了建康府之后,宋江那厮传下令来,禁止任何人随意进出山寨,凡是下山者,必须有铁面孔目裴宣的令牌。”
操刀鬼曹正道:“还是让我去吧,反正我要经常下山买牲畜,不会惹他人怀疑。”
“俺让段景柱大哥陪哥哥一同前往,他毕竟做过捕快,清楚公门里的勾当。”
牛二回头对黄文炳道:“先生,你帮我找些笔墨纸砚,帮我造一份公文,还有时迁、花荣、韩滔、解珍等人的画像。”
黄文炳答应了一声,便出帐而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黄文炳才拿着笔墨纸砚,带着金毛犬段景柱回来了。
牛二分析道:“从水泊梁山到曾头市要途径济宁府、东昌府、东平府、凌州府,那我们就假冒青州府吧。”
黄文炳点了点头,伏在桌案上,不一会儿,便写就了一纸青州府的公文。
牛二拿起公文看了一遍,不由赞叹道:“先生真乃大才也,这纸公文相信就是青州府的当案孔目亲自来,也分辨不出真假。”
操刀鬼曹正在一旁道:“可惜就是没有衙门里的印章,只怕做不得数。”
赤发鬼刘唐大笑道:“此事好办,我去玉臂匠金大坚那里借一个过来便是了。”
牛二摇头道:“好是好,就是恐怕惊动了宋江。”
黄文炳微笑不语,只是向金毛犬段景柱使了个眼色。
段景柱会意,变戏法一般从怀里取出一个印章来,正是青州府的大印。
“段兄弟,你怎么会有青州府的大印?”
刘唐好生奇怪,不由问了一句。
一旁的操刀鬼曹正不等段景柱回答,就已经脱口而出,“段兄弟,莫非你是从玉臂匠金大坚那里偷的。”
段景柱哈哈大笑道:“小可的偷技固然比不上鼓上蚤时迁,但是偷一个大印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一句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牛二拿起大印,对到嘴边哈了几口气,然后稳稳往公文上一按,递到了曹正面前:
“曹正哥哥,你与段大哥都扮成青州府的捕快,到衙门只需找个书吏或捕头,只说青州府有个生意人用射罔膏毒杀了同伙,谋财害命。结果被他仆人告发,仆人交代凶手去年在你们这里偷的**。若是有药铺报案的,他们必定知道。然后你们把那几个人画像拿给药铺的人看,就知道是谁去过药铺了。”
曹正、段景柱躬身齐声应了声喏。
这时,黄文炳已经将画像画好,拿了过来,嘱咐二人道:“距离牛观察立下的一月之期只剩下十天了光景了,这是唯一的线索,成败全靠你们两个了。”
“先生只管放心,一切包在我们两个身上。”
为了掩人耳目,段景柱冒充曹正新收的弟子,混进了水泊梁山的屠宰场。
……
锋利的尖刀拔起,献血喷涌而出,那些牲口连一声绝望的惨叫都没有发出,只是象征性地蹬了几下腿之后,便告别了这个世界。
操刀鬼曹正教出来的徒弟,刀法自然个个不凡。
曹正负责的屠宰场在梁山东南的一片缓坡上,这里每天都有几十口牲畜被宰杀然后送到各关各营,离屠宰场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让人恶心的血腥味。
曹正对这些已经熟悉得到了无动于衷的程度,他站在一个草棚下,不断吩咐一些喽啰把分割开的生肉分到哪里,这时他看见铁扇子宋清带着几个喽啰从大路上过来了。
铁扇子宋清是宋江的亲弟弟,负责水泊梁山的宴席。
宋清道:“曹正哥哥,最近两天怎么各关寨送的猪牛羊肉越来越少了?”
曹正抱拳道:“上次买的那批牲畜都宰杀的差不多了,我想再过一个月就是年关了,所以留了一些没敢杀。”
宋清皱起了眉头,说道:“这怎能成?哥哥再去外面买一批,记着多买几头牛。”
曹正诉苦道:“现在下山的令牌不好讨要。”
“这有何难?”
宋清笑了:“哥哥和我一起到裴先生那里要令牌。”
有背景就是好办事,古往今来莫不是如此。
果然,有铁扇子宋清出面,再难办的事情也好办多了,操刀鬼曹正顺利地从铁面孔目裴宣那里要到了下山的令牌。
当天傍晚,曹正便带着十几个手下,打扮成财主和庄客模样,分成几路下山去了,金毛犬段景柱当然就混在他们中间。
……
水泊梁山的屋舍一直由青眼虎李云建造,由于牛二与混世魔王樊瑞上山时,一下子拉来了三千人马,所以这段时日,李云的任务非常艰巨,毕竟不能让牛二等人呆在帐篷里过年。
正因为这几年梁山人马扩充太快,屋舍哪里还有功夫讲究精美,唯独忠义堂后面的东厢房修得最为考究,因为山寨上上下下都知道,宋江最爱在这里议事。
夜已经深了,书房中还亮着灯,炉子上还温着酒,宋江和吴用两人对面而坐,小温候吕方与赛仁贵郭盛两个人守在门外。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漫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宋江吟完诗,却是恨声道,“这是我当年发配江州时,在浔阳楼醉酒后作的一首诗。没想到却被黄文炳当作反诗,差一点儿要了我与戴院长的性命,一转眼就过去七年了,没想到黄文炳这厮还上了水泊梁山,我却不能拿他怎么样。”
“哥哥休要动怒,天一亮,一月之期就到了,只要牛二查不出真凶,还有何脸面待在这水泊梁山之上,等他们下了山,哥哥再慢慢与黄文炳那厮计较不迟。”
吴用说着,慢慢岔开了话题:“后来我也是听戴宗说起哥哥写的这首诗,戴宗和我都说哥哥胸怀大志,我们这才决意终生追随。”
宋江摇头道:“当年酒后疏狂罢了。现在看看,只觉可笑。我宋江一心要出人头地,带着一帮兄弟,共建功业,共享富贵,这是何等快事?”
说着,宋江的声音忽地变得有气无力起来,“这些年我们真是呕心沥血,可也伤了那么多人。你说,军师,我们做错了吗?”
吴用道:“所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哥哥一向杀伐果断,为何今天有此一问?”
宋江叹息道:“军师啊,这梁山之上,数你功劳最大,可是这些年也为我背了不少恶名,我宋江愧对于你啊。”
一向沉静的吴用略有激动,道:“我吴用一介书生,百无一用。要么埋没村野做个私塾先生,要么跟人落草一生做个强盗,是哥哥让我有个念想。为了招安这份大业,吴用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宋江看着吴用,道:“我们水泊梁山靠的是两块招牌,一个是义,一个是忠。有义,我们兄弟们才能聚在一起。有忠,朝廷才能接纳我们。别看现在梁山兵多将广,听着威风,可是一旦失了义这个招牌,就会土崩瓦解,我们多年心血付之东流。我之所以一再容忍牛二的所作所为,就是担心坏了义这个金字招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