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牛二正准备出门,忽然过街老鼠张三来报:“镇三山黄信来了。”
“这厮也真是阴魂不散。”牛二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你就说俺吃醉了酒,看他如何?”
张三也不知道牛二嘴里的这个“阴魂不散”指的是宋江还是黄信,只是讶然道:“牛二哥,若是黄信那厮不信,执意要来帐里看个究竟呢?”
牛二笑了,“他若要来时,你也别拦着,只管让他来。”
“牛二哥这样子龙精虎猛的,哪里像是吃醉了酒?”
张三虽说心中狐疑,但还是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张三前脚刚走,牛二就抓起角落里的一坛子酒,泼得浑身都是,然后连靴子也不脱,直接往床上一躺,装模作样地打起了鼾声。
时候不大,张三就引着黄信进来了。
黄信一闻扑鼻的酒味,又听着如雷的鼾声,已是信了九分,刚要走,可是想起来时军师吴用的嘱咐,让他跟紧了牛二,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回去禀报,就又犹豫起来。
黄信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牛二的肩头,喊了一声:“牛观察!”
牛二听得真切,早把一只手往喉咙里一掏,然后猛一回头,一口呕到了黄信的脸上。
黄信哭笑不得,只得跟着张三出去草草清洗了,慌不迭地走了。
张三看黄信走得远了,回来笑道:“牛二哥,你就是会欺负老实人。”
牛二让张三假扮自己在帐中打鼾,自己则带着金毛犬段景柱,悄悄往左军寨而去。
二人一路上躲过了几队巡哨,次番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到了左军寨,求见豹子头林冲。
守门的喽啰觉并不认得牛二,但见他气度不凡,自是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一声便进去通报了。
此时林冲正在和曹正叙着家常。
这曹正是林冲在东京汴梁时收的徒弟,虽然说练武天资不高,人却非常精明,因为是屠户出身,人称操刀鬼,现在梁山负责屠宰牲口。
林冲听喽啰说了,一猜便知道是牛二,便对曹正言道:“我先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曹正点了点头。
林冲径直出了寨门,见牛二一人站在山崖上一块巨石上,山口风大,吹的一身皂衣衣衫猎猎。
林冲也一个箭步跳到巨石上,问:“牛观察深夜到此,不知有何指教?”
牛二却望着山下,道:“俺在想,当时晁天王一行七人劫了生辰纲,来这水泊梁山入伙,王白衣秀士伦不接纳,当时若不是哥哥仗义出手,火并了王伦,只怕如今这里还不知道是哪一个当家作主呢?”
林冲听他重谈旧事,知道必有缘由,便道:“兄弟莫这么说,当初我也是不堪忍受王伦的鸟气,才出的手。事后想想王伦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也让我颇为后悔。可是当时不杀他,我等都无处容身,着实没有选择的余地呀!”
牛二点头道:“大家都是刀尖舔血的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则毫不容情。以哥哥看来,你说有没有梁山兄弟暗害晁天王呢?”
林冲脑子嗡地一下,一时须发皆竖,逼视牛二道:“牛观察不愧是公门出身,一身的疑心病,俺们梁山兄弟同气连枝,情同手足,怎么可能兄弟相残?射杀晁天王的凶手不是那史文恭吗?只不过宋江哥哥不愿意承认罢了!”
“是吗?”牛二冷笑道,“哥哥,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心知肚明,你应该知道晁天王不是被史文恭射死的,因为那晚伏击我们的人中根本没有史文恭。况且,半个月前,俺曾经到过曾头市,那里的人都不知道是谁射死晁天王的。”
一阵夜风吹过,林冲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却是不语。
牛二趁热打铁道:“俺与史文恭交过手,知道他虽然心狠手辣,却也心高气傲,怎么会用刻了名字的箭涂毒呢?”
林冲终于透过一口气来,“你想怎么样?要知道凶手纵然不是史文恭,也绝不会是我们梁山兄弟所为!”
牛二沉声道:“真想没有大白之前,任何人都是俺的怀疑对象,就是哥哥你也不能够例外!俺今夜前来就是想问问哥哥,那天晚上,你们接应的十个头领如何安排的?”
林冲望着远方,像是在回想一件远在百年近在昨天的事情:“当时我都觉得事情可能有诈,就把人马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杨雄石秀带着五百人驻守营盘,我和其他头领带着两千人在村口接应。我和徐宁、孙立、黄信在一起,穆弘和张撗在左翼,邓飞和杨林在右翼。”
牛二紧问道:“徐宁、孙立中间可曾长时间离开?”
林冲想也没想便说道:“他们二人都有行军经验,武艺又好,堪称我的左膀右臂,期间我们几个一直在商议,并无人长时间离开。”
徐宁、孙立的嫌疑一下子洗脱了,杨雄心机不深,石秀更是条爽直汉子,根本不会做此卑鄙不堪之事,看来凶手是另有其人。
林冲望着牛二,也是心绪复杂:“若怀疑梁山兄弟,除非有铁证,否则兄弟你怕是自身难以保全?群起而攻之势必会成为必然!”
牛二猛地站了起来,朗声道:“俺始终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哥哥只需等上一个月,俺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看林冲默然,牛二又道:“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当时晁天王带兵下山,攻打曾头市,有那些人盼着他一去不归。”
牛二说罢,从石头上一跃而下。
林冲皱眉道:“兄弟,着实莽撞不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事事须得慎重。你先回去,有什么消息,我们再商议对策。”
林冲目送牛二走远,回了房屋,操刀鬼曹正问道:“是什么人奢遮人物,让师父去了许久?”
林冲深知曹正颇有心计做事周全,便把适才牛二的话对他说了。
曹正听了思忖了一会,道:“就怕牛观察抓住了那些人的痛楚,水泊梁山就要血流成河,大好基业要毁之一旦呀!”
林冲摇了摇头道:“牛观察年纪虽轻,但是个顾全大局之人,我相信他会妥善处理的!”
……
牛二回到了中军大帐,却见在他床上装睡的不是张三,而是换做黄文炳了。
见牛二回来了,黄文炳起身问道:“此去可有收获?”
牛二摇了摇头道:“那晚他们十位头领在外面接应,林教头和徐宁、孙立、黄信三人在一起,三人都没有长时间离开过。”
黄文炳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那会不会是当时留在梁山的人潜下山行凶呢?梁山的箭术高手还有谁?”
“第一位当仁不让自然是小李广花荣了。”
牛二连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小李广花荣箭术不需多说,水浒书中称他是,百步穿杨神臂健,简简单单七个字,却让人从心底里叹服,也超越的念头都不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