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相见不相识
温老师是华剑朋友的朋友,华剑的朋友不巧到香港去了,缺了这个中间牵线的人,请温老师吃饭就不好勉强。华剑昨天有事没能过来,他在电话里一再抱歉,今天开了近两个小时的车,一定要赶过来请我们吃晚饭。
我与华剑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他发福了许多,肚子有些发腆,头上也添了些白发,再不是当年那个干瘦、顽皮、两腿泥点子的乡下少年了。我们看到对方都变老了,直说时间都到哪儿去了,感叹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
华剑很喜欢莲儿,问了她学画的情况,说莲儿在BJ就交给他好了,莲儿也不要客气,就把他家当自己家,有空就过去玩。华剑还送给莲儿一张BJ的公交IC卡,莲儿外出坐公交、地铁,就可以像BJ人一样刷卡了。
尽管有很多年没见面了,华剑一点都不感生疏,亲热地搂着我的肩问:
“听说老兄混得不错呀,都到市政府当领导去了?”
“当啥子领导嘛,就一个科级干部,还不是混碗饭吃。”我不好意思地说。
“老同学还谦虚啥嘛,科级干部也是个官啊。”华剑不无羡慕地说,“还是你们公务员好,工作既轻松,又旱涝保收。”
“哪里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经常被人这样误解,有些无奈地说。“机关就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现在公务员都几百人考一个了,我不信还有哪个傻瓜想出来。”华剑说得有道理,这几年“公务员热”持续升温,大家都是挤破脑袋往里钻,大概只有我这样的傻瓜才想出来。
“好多人不知道,其实公务员待遇很低的。”莲儿妈插话说。
“公务员待遇还低呀?”华剑显然不相信,当他确认我每月工资只有三千块时,显得有些吃惊,但随后还是说。“工资是低点,可你们有灰色收入啊。”
灰色收入都成公务员的代名词了。我不好否认,只有感慨地说:“灰色收入也不是人人都有份,即使拿了,也不心安理得啊。”
“还有公务员有名誉、有身份、有地位,关系网宽,办事方便,这些无形资产是拿钱都买不到的呀。”
看来受社会潮流影响,华剑的“官念”很重的,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老同学想见,真想跟华剑大醉一场,倾诉一下各自这些年的经历、感慨和烦恼,但我们毕竟离别太久、经历各异,我们还能听懂对方的话么?
我知道一时也说服不了华剑,就只好顺着他说:“那也是,就这么点虚名,可以聊以**。”
我问了华剑这些年的情况,说来华剑也不容易,他毕业那年大学生普遍分配不好,他先到西北一家电缆厂子弟校教书,随后辞职到深圳闯荡两年,后来又辗转回到BJ,现在一家电子商务公司搞管理。华剑结婚较晚,儿子才八岁,读小学二年级。我责怪他为什么没把弟媳和儿子带来,他说儿子下午要去学长号,他妈得陪着,他也住得远,在丰台那边,过这边来不很方便。
这家餐厅是华剑选的一家湘菜馆,生意很好,但上菜很慢,催了服务员好几次,菜才陆续端上来。华剑与我碰了杯说:
“老同学,你送女儿学画,这条路算是走对了。”
“此话怎讲,我们可是瞎胡乱撞的。”
“嗨,画画有‘钱’途呀。”华剑从小就话多,在BJ混了这些年,更沾染上了京城侃爷的功夫。“听说BJ没什么名气的画家,一幅画都要卖好几万。”
“能成为画家的有几个呢?”我端起啤酒杯举了举说,“莲儿学画,也是想学设计的。”
“哦,学设计也不错呀。”华剑说给我们听,其实是在给莲儿鼓劲。“学设计先在国内打好基础,再到国外开阔一下眼界,回国后到一些大公司做设计师,年薪就是几十万。”
“托你吉言,是那样就好了哟。”莲儿妈在一旁乐颠颠地说。
“嫂子呀,女孩子学设计好,如果想稳定一点,可到大学当老师。”华剑继续描绘莲儿的美好前景,“女孩子当老师多好啊,工作自由,待遇又好,业余时间还可开间工作室,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华剑对莲儿未来的描绘,跟我们憧憬的一样。不管他是真这么认为,还是信口开河,都说得我们心花怒放的。我们仿佛看到,莲儿的艺术之路,平直而宽敞,撒满了一串串金子般的阳光。
当晚我和莲儿妈回酒店,莲儿就住进宿舍,以便她尽快熟悉环境,也可陪伴李颖。
第二天,莲儿就到画室上课,我和莲儿妈请假不多,住这里也没什么事,就准备下午乘火车回家。中午我又到画室去了一趟,给莲儿送几件忘带的衣服,她妈妈不愿去,怕离别时太伤心。莲儿和李颖带了饭盒正要到餐馆打饭,她在这里有了新的朋友,开始了新的生活。莲儿是第一次远离父母,原以为她会有些不舍,但她只是迟疑了一下,就随同李颖去了。
看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我禁不住眼睛有些湿润,孩子是长大了,就像鸟儿羽翼渐丰,迟早是要离开它的巢,独自飞到森林里觅食的。作为父母,不能永远把孩子留在身边,应该让孩子勇敢地去飞,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但离别时,伤感总是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