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问题
我绕着工会大厦转了一圈,东门外竖着几块广告牌,有一大堆人围着。我好奇地凑上去看,原来是一位儿童教育专家举办专题讲座,题目是“望子成龙是帮助孩子实现梦想”。这个讲座有点意思,值得一听。我看了看时间,六点半开讲,还有一个小时,就给莲儿妈发了短信:
“这边事情有点多,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我在东阳广场边上吃了碗豌杂面,又到旁边一家数码店转了转,看看时间已过六点,就慢慢往工会报告厅去。
报告厅在工会大厦辅楼的四层,由于是免费的,来听讲的人不少,大多是望子成龙的年轻父母。讲座开始前,市文教体卫工会的何主任介绍了专家的一大堆头衔,投影上打出他在中央电视台接受专访的大幅照片,说明这不是一位徒有虚名的“砖家”。这位专家的经历也有些传奇色彩,在XC当过兵,上过老山前线,后来作为英模选送到北大读书,可没有毕业就到深圳下海,现在是儿童教育专家和儿童文学作家,著述频丰。专家的教育理念也有些特立独行,他反对中国传统的填鸭式教育,就让儿子退学回家,他自编教材、自当老师教孩子,这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反响和争议。
专家上场就对中国教育进行了一通批判,这是现时许多专家的时髦观点,何况他还做出过自办私塾的惊人之举。但专家的观点或许偏激,却也不无道理,他说:
“中国的教育有问题,中国的教育很糟糕,问题的根子就在于重教不重育。教和育是两个概念,教是教给孩子知识,育是培育孩子的生活能力,教给孩子做人的道理。一分为二地讲,中国的教还是不错的,中国很差的学生,送到国外成绩都是尖子生,但中国的育却成大问题。”
“育很重要的方面就是要让孩子去玩耍,教孩子玩音乐、玩美术、玩体育、玩游戏,让孩子在玩耍中开启智慧,激发想像力,提高他们的情商,培养意志、竞争、配合、冲撞等素质,这些东西不是教出来的,是玩出来的。”
“中国教育为什么重教不重育,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们的考试制度唯分数、唯成绩,形成了一个有偏差的导向,把教这一块强化了,却把育这一块忽视了,从而容易使孩子变成学习机器,而不是一个健全的人。”
专家对传统的家庭教育方式也进行了批评,尽管批得家长们脸红心跳,好像批的就是自己一样,但穿插的案例很有说服力,提出的观点也很有见地,家长们也不得不心服口服。他说:
“家庭应该提倡‘放养式’教育,‘放养式’教育不复杂,重点把握六个字:接纳、鼓励、放手。一是接纳,每一个孩子,不管是优秀还是平常,都是上天赐与父母的宝贝,我们当父母的都得接纳;二是鼓励,要不断地激励孩子,培养他们的自信心和上进心,责备、埋怨、严管往往适得其反,更不能相信‘黄荆棍下出好人’;三是放手,培养孩子要舍得放手,让孩子经受磨练,才能自立自强,让孩子经受风雨,才能见到彩虹,这点对独生子女尤为重要。”
回到他这次要讲的主题,专家谈到:
“中国的父母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一个调查显示,近七成的家长把孩子当作自身的面子,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孩子,孩子们不得不按照父母的意愿而活,实现着父母寄予的期望,最后失去了真实的自己。”
“望子成龙不是要儿女当多大的官、发多大的财,而是扶助孩子快乐成长。父母应该尊重孩子的兴趣,选择他喜爱的、擅长的,聚焦于此,全力以赴,帮助孩子实现他们的梦想。”
“人没有梦想就像鸟儿没有翅膀。苏格拉底说过:世界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人类因梦想而伟大,人生因拼搏而精彩,梦想引领人生,拼搏创造传奇!”
……
专家的演讲很有吸引力,时而声情并茂,让家长们频频点头,时而幽默风趣,掀起会场一片笑声。
听完讲座出来,报告厅外的走廊上临时摆了个书摊,家长们都围着等候专家签名售书。听讲座是免费的,但书是要钱买的,上中下三册,128元一套。我也挤上去买了一套,一半是想闲暇时好好翻翻,一半时是觉得只有买书,才对得起刚才专家的讲课。
回到家已过八点,莲儿妈踡在沙发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她看电视是一集接一集地看,织毛衣也是一件接一件地织,尽管现在已没有多少人织毛衣了,人们都到商场里买羊毛衫,可她说商场卖的不暖和,还是坚持自己织毛衣。
看着这个把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的女人,我不禁产生了好奇,问她:
“你有过自己的梦想吗?”
“梦想?你怎么问这个问题?”莲儿妈一楞,回过神来才回答。“我小时也有很多梦想呀,想当飞行员,当邮递员,当医生……”
“你那是梦想吗?你那是瞎想。”我说。
“也是哈,仔细想来我小时也没什么爱好,也没什么梦想。”莲儿妈笑着承认道。
我想每个人都是有梦想的,只是有些人的梦想长期沉睡着,像莲儿妈那样睡得自己都觉察不出来。有的人忽遇一阵春风来,梦想的种子就发芽了。我的梦想种子也曾发芽,可惜没有开出美丽的花朵。
“你真的想让莲儿以后搞艺术吗?”莲儿妈突然问我。
“我想还是让莲儿自己选择吧。”我说。
“我看许多艺术家都有点不正常,不是打扮得怪眉怪眼的,就是做事有点神晃神晃的。”莲儿妈抬头望着我说,“我听说有个画家把自己的耳朵都割下来了。”
“哪里的画家?有这种事吗?”我不大相信。
“好像是东北的,他还给自己画了幅像,戴着个毛毛帽,头上缠着纱布,看起来很惨的。”莲儿妈说。
“你说的是梵高吧?”我半张着嘴问。
“是的,好像就是那个姓梵的。”莲儿妈说。
看着莲儿妈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说的那个姓梵的,是荷兰的著名画家,已经逝世一百多年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最近的事呢。”莲儿妈也自嘲地笑了。
莲儿妈就爱制造这样的笑料,下次莲儿回家说给她听,一家人又会乐上好久。但莲儿妈讲的确有其事,梵高是二十世纪后印象派画家,他一生贫困潦倒,饱受精神病折磨。他发病后割掉了自己的耳朵,并因此画出了著名的自画像。他一生只卖出过一幅作品——《红色的葡萄园》,而他创作的《星夜》、《向日葵》、《有乌鸦的麦田》等作品,在他生后成为世界不朽的名画。梵高37岁时因发病开枪自杀。
梦想是一朵美丽的花,还是一根扎人的刺?我希望莲儿追求自己的艺术梦想,但不能成为梵高那样的殉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