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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祥人

1993年6月13号,我毫无预兆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出生的时候是怎样的一个夏天,大人们唯一对我出生情境的描绘,就是曾有一个大不了我几岁的哥哥挨家挨户的敲门,乐呵呵的告诉大家他有了一个小弟弟,就好像他得到了一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贝玩具一样,当时谁也没有想到,我的出生,就是他的结局...

不知道我是否前世做过无数冤孽,欠下了无数孽债,才让今生如同受了诅咒一般,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相继离去,孤独冷清的过完了一生,而我那可怜的哥哥,就成了替我还债的第一个倒霉鬼。在我出生的不久后,他便因为脑膜炎烧坏神经,脑死亡离开人世。大家还没来得及庆祝我的出生,便开始要沉浸在失去他的悲伤中,所以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细问任何一个人有关我出生的细节,害怕会唤起他们对我那个短命的哥哥的回忆,害怕提醒大家,我是一个不祥人。

哥哥的离去,摧毁了整个家庭。我始终比不上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在我所有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父母恩爱家庭和睦的幸福场景。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常常不回家,偶尔回来,就是酒气熏天,酩酊大醉,那便成了我和我母亲的灾难。他会把我母亲买的所有新衣服都塞进火炉,于是我就看着那些带着各种各样花纹的衣服在火花的洗礼下,绽放成一朵朵灰烬幻化的花朵,仇恨的罂粟。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尤其是我,在他心里,哥哥的死亡,一半是归于母亲的疏于照顾,一半便是我的来到促成母亲对哥哥的疏忽。于是我常常会在他生气时被骂做扫把星,不祥人。我母亲是个个性要强的女人,她从不觉得哥哥的死亡是因为她的悉于照顾,相反的,他认为是父亲常年在外做木材生意,才导致她分身不暇,导致了哥哥的死亡,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的来到。后来家里长辈也觉得我是天煞孤星,为了减少我的煞气,把我的名字从梓东改为了一个单字,祥。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四岁生日那一天,那是那年夏日中最炎热的一天,知了疲倦着嗓子,在树上声嘶力竭的发出一声声哀鸣。外婆从乡下赶来县城为我庆祝生日,母亲和她的朋友们在客厅玩着麻将,父亲则紧挨着母亲坐着,我倚在外婆的膝盖,听她给我讲故事,其实麻将的揉搓声很大,我根本听不清外婆在讲什么,只是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没有生日礼物的生日,没有生日蛋糕的生日,没有一丝丝祝福的生日,外婆的疼爱,就成了最珍贵的生日礼物,最美味的生日蛋糕,最真挚的生日祝福,要知道,不祥人,是没有什么人疼爱的。就在我真沉浸在外婆弥足珍贵的宠爱中得意忘我时,一阵强烈的痛感把我唤回现实,原来是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人掀翻了麻将桌,麻将像一块块飞石一样落在了我稚嫩的身体上,那和父亲的手所带来的痛感是不一样的,父亲打我时候的那种痛,是滚烫的,是带着仇恨与愤怒的火焰灼烧着的疼,而麻将落在身上的那种痛,是冰冷的,是寒冷的冰锥刺入神经的疼痛。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第二种,因为它会使我晕眩,让我暂时忘记自己还活在这个丑陋的世界中。

“你个臭****,上一圈就说好了打完这圈让我的。又没赢钱,我不说话你还不得了了啊。在外面有小白脸了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是吧?!”父亲,不对,应该是那头野兽正在咆哮着,用恶毒的汁液侵蚀着每一个人。“周哥,算了,不就是打个麻将嘛,来来来,我让你就是!”几个麻将搭子忙着打圆场。“放你娘的狗屁,周寻,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小白脸,谁是小白脸?你******天天跟着你那群狐朋狗友在外面夜总会天天玩小姐,得了性病传给我被医生查出来还拿着斧头去砍医生。你怎么就能这么******不要B脸了,当着我妈和这些朋友的面也说的出口,上个月我带着你儿子去夜总会抓到你的时候你还在摸小姐的****,你的这些破事儿咱们这个小县城谁不知道?你还好意思忝着一张狗脸说我,知道我为什么带着儿子去吗?就是想让他看清楚,你是怎么一个德性,免得你把什么都怪在我的头上!!!”母亲话音刚落,电光石火之间,父亲就抓住了那把及腰的马尾,将母亲一直拖到了厨房。麻将搭子们都惊呆了,他们可能谁也不会想到,赢钱赢的好好的,突然就被卷入到一场谁都不想卷入的家庭风暴中。当他们回过神来,立马跟进厨房,外婆此时也缓过神来,不知道从哪儿抄起一只玻璃啤酒瓶朝厨房跑去。看见外婆拿起啤酒瓶,我知道,会发生大事,和以往争吵不一样的大事。于是我立马跑过去抱住外婆的腿,外婆收到了牵制,朝着这股小小的牵制她的力量望去,看见外婆转身,我立马跪了下来,对着外婆摇头。我想外婆当时是误会了我这一举动的真正目的,她以为我在为自己的父亲求情,可是我清晰的记得,那个时候,我并不是担心外婆会让我失去父亲,我真正担心的是外婆,我怕她要是真的杀死我父亲后会被判死刑,会一命抵一命,只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了。当时那个小小的我,只知道大人就是大人,比小孩厉害,哪里知道,大人也是强弱之分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怎么会抵得上一个青壮年。不祥人就是不祥人,没有人可以与之亲近,因为他身上的那股戾气,会带给身边的人灾难与不幸,越是与之亲近,越是悲剧落幕。外婆挥舞的啤酒瓶,最终被父亲夺过落在了她自己的头上,外婆倒下的时候,劲动脉正好落在一大块玻璃碎片上,于是鲜血从她的脖颈喷涌而出,迅速晕开出一片湿漉漉的红色,于是那天的回忆,便成了我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一片红色,红色的麻将,红色的沙发,红色的地板,红色的麻将搭子,红色的父亲,红色的母亲,红色的外婆,红色的我,红色的泪水,红色的仇恨,连空气里,都酝酿着一股血腥的红色。于是不祥人的命运,就在这一片红色里,进行了第一个转折,推着他朝着那条孤寂冷清,充满荆棘的人生之路缓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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