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听到萧川要将这件事在左邻右舍中大肆宣扬时，佟掌柜的面子更是挂不住。他好歹是曹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若真落得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
他一把抓住萧川的胳膊，脸上硬挤出笑容：“去年的粮价的确便宜，可那是风调雨顺，年景好啊。你再看看今年，哪个臭水沟里没有腐臭的饥民尸体。所以这粮价，也蹭蹭蹭的往上涨。这样吧，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给你打五折总行了吧？这样的价格，你搜遍曹州府，也绝找不到第二家。”
佟掌柜的心在滴血，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但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谅萧川也买不了多少。
可是萧川的下一个动作，却无情的击碎了他的幻想。只见萧川从怀里扯出一个钱袋，“啪”地一声脆响，重重放在桌案上，说道：“这里是二十五两白银，按照五折的价钱，可以买五十石上等的白米。佟叔，其实刚才小侄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想不到你这么实在。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什么，你要买五十石白米？”佟掌柜惊得差点昏厥过去，连忙扶住六尺高的柜台，脑袋一阵眩晕。
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萧川一口气吃下了整整六千斤米，而且还是以远比市场价低的价格。若不是四周都围着如狼似虎的乞丐，佟掌柜恐怕就要翻脸了。自从物价上涨以来，他这粮庄基本上就是只进不出，囤积了整整一个冬天，才积下了那么一点儿，可现在却一口气粜出6000斤，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但在萧川看来，能从佟掌柜这样不折不扣的奸商手中买到低价粮米，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一件事，至于对方要死要活，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安慰性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萧川无耻的笑道：“佟叔，我银子都给你了，你不会这个时候反悔吧？你看看这几位兄弟，全都饥肠辘辘，盼着能有一口粮食果腹呢。你要是真个反悔，我很担心他们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群乞丐虎视眈眈，如饥饿的老虎一样盯着佟掌柜。看着架势，如果他敢说出一个“不”字，马上就会扑上来把他扯碎活吞下去。
佟掌柜心知事情已无可挽回，无力的呻*吟道：“小祖宗，算我怕了你啦。五十石粮食我给你，拿去，拿去。”
佟掌柜打开库房，堆积如山的金灿灿、黄澄澄的粮米，看得人眼花缭乱。在仁义粮庄的几个帮着打下手的伙计忙碌开来，将一堆堆粮食装入麻袋。每一袋有八十多斤，看得乞丐们眼馋不已。
片刻后，已经装好了二十余袋。
“够啦。今天我带的人不多，先过秤，就带走这些吧。剩下的粮食两天后来取。”萧川说道。
过秤之后，萧川签了收据。不用吩咐，那帮乞丐一哄而上，将麻袋扛在肩上。就连那个驼背人都扛了一个最大袋子。这一刻，原本病病怏怏的乞丐们爆发出了让萧川都倍感咋舌的能量。
每一袋被抗走的粮食，都像是割的佟掌柜的心头肉。他眼巴巴的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把自己的东西搬走，连死的心都有。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在临走前，萧川还用非常客气的语气说：“佟叔，不用送，真的不用送，您回去继续睡吧！”
“兔崽子，我能睡着才怪呢！”佟掌柜心中咒骂。
在萧川的指挥下，这群乞丐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粮食运回了家里。不过他细心的数了一遍，发现少了整整三袋粮食，只剩下了十八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浑当没有察觉。乞丐中鱼龙混杂，难保有几个人不动小心思，这是没办法控制的风险。
才刚毅回到家，萧川就被萧老汉扯到一边，喝问道：“你往家里带回这么多乞丐做什么？就算咱家有一点儿积蓄，也禁不住这么多张口吃啊。再说，万一他们中有人起了歹念，你不是引狼入室么？”
萧老汉被气得不轻，为了“招待”这群乞丐，几乎把家里的存粮全都拿了出来，蒸煮了满满两大锅饭，才堪堪填报这些人的胃口。再看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全是人，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他辛辛苦苦忙碌大半辈子才能攒下多少家业，真要供这么多人的伙食，不消一年就要外出乞讨了。
萧川哑然失笑，这也难怪，看着自己这般搞法，老爹不直接骂“败家子儿”就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不过，他却目光一闪，笑吟吟道：“爹，你老先别着急。你只看到了他们能吃能花钱，却没有看到他们身上的价值。首先，这些人有手有脚，几乎全都是青年劳力，只是没有施展所长的地方。善加利用，他们就是能为我赚钱的‘印钞机’。其二，解决钱老四的问题，还要着落在他们身上呢。”
“印钞机？什么意思？”萧老汉狐疑道。
说漏嘴了，萧川连忙打了个哈哈：“这个你就别管了。你和娘只管看着，剩下的事情，全部由我来做就是了。”
萧老汉见萧川如此成竹在胸的模样，虽然满心的疑惑，可也不再多言。直觉告诉他，自己的这个儿子自从脑袋被敲了一下后，整个就像是换了个人儿似的。比以前更加自信、成熟，连心思都变得让人难以捉摸了。
长长叹了口气，萧老汉摇着头回到了堂屋，随他去吧，雏鸟儿终究有振翅高飞的那一条，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吧！
“或许，我真的老了。”
夜凉如水，皎洁的月光将大院照得通体透亮。那些吃饱喝足的乞丐们心满意足的躺在地上打着饱嗝儿，掘根草梗儿掏牙，十份惬意的样子。他们已经记不起，上次吃这么饱是在什么时候了。
王老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半眯着眼睛打盹儿。他的年纪毕竟大了，经不起这么长时间折腾，睡得很香。
萧川整理了一下衣襟，走了过来，轻咳一声，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说有人都知道，这位公子哥儿有话要说，几个正低声交谈的人也都识趣的终止了话题。就连那位王老，也适时醒来，眯着眼睛不说话。
“诸位，”萧川带着一脸歉意道，“报歉的很，家里没有太多空房，只能让你们在外面过上一夜了。”
“哈哈，没什么，能吃到白面馒头已经是我们烧高香了。”
“萧小哥儿是个好心人啊！”
“我们早就习惯啦。”
这些乞丐七嘴八舌，哄然大笑。在他们眼中，萧川早已变成了天下第一号的大善人，哪里还会计较这些。而王者这眸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的沉吟一阵，露出一丝赞许的眼光。只是，他心中同样疑惑重重。
“既然诸位不介意，那我就安心了。我这次之所以请大家来，实在是因为家中出了一件大事，想借助大家的力量，渡过难关。”萧川见氛围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了，遂将被钱老四威胁关掉茶铺的事情说了一遍。
像这种恶霸欺负老实人的故事，本就是众人最为憎恶的，再加上萧川添油加醋，直把钱老四描述成一个残暴乖戾的曹州府第一匪类。众人听得义愤填膺，激动不已。就算没被感动的，吃人的手段，做做样子还是会的。有几个彪悍的，甚至开始破开大骂，把钱老四祖宗十八代的女性挨个问候了一遍。
“明天，就在明天，我萧川要跟钱老四拼了鱼死网破。”萧川声音激昂，慷慨陈词，“常言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就算是死，我也要拖着钱老四垫背。诸位肯跟我干的，请站出来，无论成功与否，事后都有一袋粮食相赠。即便有人贪生怕死，不敢得罪那钱老四，我也不怪你们，只是请你们现在就离开吧，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萧川暗抹一把汗，以前当着公司数千人的面演讲，也没有比今天更加激动。只是像这种教唆一群人替自己打群架，还是生平第一次，也不知效果如何，心中着实没底儿。如果没有人响应，自己的这顿饭可就白白浪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