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位兄台何人,似乎对吴某的诗作不屑一顾的样子?”就在萧川还在发愣的的时候,刚才说话的那名书生已经冷着脸开口。
这人穿着一袭白衣,手里的折扇画着皓然明月、广袤山川,衬托出其非凡的气质。萧川看得心里很不舒服,丫的,又是一个小白脸。从这家伙的扮相看,就知道是一个喜欢装逼的,不然天又不热,谁会一个劲儿的扇扇子啊?
“牛兄,这小白脸是谁?”萧川扭头问。
牛璜的脸拉得很长,盯着书生中的一人不放,听到萧川的问话才缓缓收回目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到中间那个腰束玉带的人了么?他叫秦中玉,是开封知府秦冕唯一的名字,俺跟他老爹是死对头。单论官阶,俺比秦冕大半阶,可是咱大明实行‘以文制武’,却要受他辖制,真是窝囊。至于这小白脸,号称开封第一才子吴其浚,一向与这秦中玉往来甚密,自命清高,看着就可恨。”
萧川恍然大悟,原来这其中牵涉着官场争斗,自己最好还是别牵涉进去。尤其是得罪知府,对方只要稍微使点劲儿,就能让自己的生意泡汤。毕竟牛璜职位虽然不低,可管粮米的还是知府,跟他一个武将没关系。
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强憋着笑意:“我说小白脸,呃,吴公子,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对你的诗作不屑一顾了?刚才我只是喝了一口茶,咽到喉咙结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嗝,茶水倒灌进肺部,才喷了出来。咳咳,这么复杂的过程跟你也说不明白,你不是要念诗么,快念快念,大伙儿都等不及了。”
吴其浚脸色铁青,最后两句“快念快念,大伙儿都等不及了”,分明是大街上看杂耍的话。
他有种被人当猴子围观的感觉。
虽然心中不爽,但佳人在侧,他也不愿失了礼仪,留下不好的印象,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被又被后边的人拦下。
那秦中玉缓步走出人群,仰天大了个哈哈:“咦,这位不是牛将军么?牛游击耍得一口宽背铁环大刀,今天怎么没带来?如果由玉坠儿姑娘弹琴,牛游击耍刀,啧啧,对牛弹琴,想必能成为一时佳话。”
此人说话阴阳怪气,暗自讥讽牛璜是一个斗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尤其是那“对牛弹琴”四字,更是讽刺意味极重。
“哈哈哈哈!”
众人哄然大笑。
“妙,妙啊,”吴其浚折扇一收,“啪”地一声拍在掌心,笑道,“好一个对牛弹琴,既形象又贴切。在下也好有一比,牛游击赏诗,就如同牛嚼牡丹。啊哈哈,牛游击,你觉得怎么样?”
牛璜紧蹙眉头,这两人说话不带脏字,根本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看四周众人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一些机灵的客人,已经看出这两个开封府最位高权重的人针锋相对,不愿卷入其中,开始与他们拉开距离。而那几名才子,却丝毫不惧,自动的站到了秦中玉的身后以示支持。他们将来考取功名,自然会被划归为文臣一系,是武将的天然敌人。再说有秦中玉罩着,也用不着顾忌牛璜。
牛璜喝道:“秦中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俺这样说话。俺虽然不敢将你爹怎么样,可你既无功名,又无官爵,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俺这样说话?奶奶的,老子叉死你。”牛璜脾气暴躁,二话不说就要扑过去。以他的武艺,只需三拳五脚,就能打得这群书生满地找牙。
秦中玉却怡然不惧,挺着胸膛道:“牛璜,你可要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按照《大明律》,朝廷官员不得进入**。你若是敢动手行凶,待会去后,我就让爹爹参你一本。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牛璜一拳砸在桌子上,怒不可遏,偏偏发作不得。《大明律》他自然听说过,里面是否真的又这一条就不得而知。若真的被参一本,虽然以他的靠山,未必真能如何,却也是一个**烦。
论口才,他哪里是这群花花肠子书生的对手,这哑巴亏,只能憋在心里,强行忍了下来。
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萧川为免牛璜再吃大亏,向他使了个眼色:“冲动是魔鬼,你在这个场所不方便动手,且忍耐一时,待会兄弟帮你扳回这一局。但你现在要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牛璜是个实在人,听到这句,顿时感激的混天黑地,重重一点头:“好兄弟,够义气,俺没看错你。”
狠狠威胁了牛璜一把,秦中玉自得意满,哈哈一笑:“刚才让玉坠儿姑娘见笑了。吴兄的诗作在下最是熟悉不过,每每都佳句妙语,令人拍案叫绝。一些牛啊,猪啊的**声,应该没打扰吴兄的雅兴吧?我等洗耳恭听。”
“是啊,坠儿虽只是一介女子,但对吴公子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今日着实荣幸得很。”玉坠儿嘴唇微启,吐气如兰。
听到佳人称赞,吴其浚就像喝了二两春酒,顿时感觉轻飘飘的,荷尔蒙不知分泌出多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莫名的亢奋之中:“好说好说,能得佳人如此褒奖,乃是在下的福气。此诗以《玉坠儿》为题。玉阶鸾镜总春吹,绣影妮迷香影迟。珥瑶光华坠而落,销魂原是琴相思。”
“好诗好诗!”不等别人反应过来,秦中玉就高声叫好。
萧川在旁边很是感慨,自己人夸自己人,还能表现得再明显一点么?很怀疑,那秦中玉究竟听清楚没有。反正以他的文学功底,也就听懂了最后一句,前面三句有点拗口,再加上这吴其浚有浓重的口音,居然没听明白。
后面又有一名书生赞道:“这一首诗,不仅辞藻优美,而且其内蕴藏‘玉坠儿’三字,乃是绝世好诗。”
“唉,本来说好的是斗诗,可是吴兄高才,我等已羞于现拙了。”另一人做细细品味状,摇头晃脑,羞愧不已。
在场之人,能真正听懂这首诗的不足十之一二,可是众人见连续数名有功名的秀才都这般说法,顿时吓得不敢发言,唯恐自己多说一句,暴露了自己的虚实,便随声附和,摇头晃脑的“沉浸”诗韵当中。
“果然‘吟’的一手好湿。”萧川笑得很贱。
他这一手拍得太响,一下子将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众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咦,连你都认为是好诗?”吴其浚哪里懂得他一语双关,本来对他很有意见,可是听到这话,顿时再次亢奋。如果从这个人口中,能得出其他妙解,那可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他满怀期待的看着萧川,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须知,刚才称赞他的,都是他平日结交的好友,算是来捧场的。而真正的观众,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赞赏,让他感觉很没面子。现在终于有个人,填补了这个空白,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儿啊。
“呃,不好意思,刚才有几个字没听清楚,请吴兄再念一遍可好?”萧川摇摇头,一脸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