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确实有道理。”
为了表达认同，贾儒的这个‘你’字脱口而出，习惯又自然，他也立马饶了自己的膝盖。事实上，席地跪坐这种姿势对于他来说，还真是有点吃不消。
一屁股坐下来。
舒爽……
见到如此逾礼的行为，秦拜月倒是面色不变。毕竟还是她先前瞧贾儒坐立不安，左摇右晃，十分不习惯席地而坐的模样。方才开口得。
“有道理吗？”秦拜月忽然提笔蘸墨，在石案纸上写下了两个小楷，搁笔道：“天下间什么东西最大？连当今圣上也承认，就是道理。”
贾儒看了看那两个倒着的小楷字，从笔画间可以认出是‘道理’二字，于是试着附和道：“其实也要看心有多大吧，心中认为道理最大，那么道理自然就大了。”
“高论！”秦拜月眼前一亮，连连抚掌道：“这确实也是一种解法，可以拿出来论辩一番，只是你为何要藏掖呢？”
“啊？”贾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拜月见他困惑的神情，细细一想，便明白了个中关键。
那个时候，这位小云的亲哥哥，貌似是已经酒醉不清了，想到这里，于是解释道：“这就是赛诗台上的第三题。”
“第三题？好吧……”
这个年头，皇帝是什么？在平民百姓看来，就是代天行命的圣人！除了朝堂上见天颜的大官们，一般人看到皇帝，都可以说是光宗耀祖了。而且在平民百姓们的臆想中，皇帝一般都是拥有无上神力，为人所不为，能人所不能！皇帝一言一行都是天理，不容亵渎。
贾儒长吁口气，幸好他昨夜没有乱说话，一没权势，二没有爹拼，去论辩什么？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哪怕皇帝听不到或者不计较，可其手上随便一个马仔，都可以对贾儒来一个文字狱。那就操蛋了。
秦拜月浅笑着，手指轻轻叩了叩石案，一下子便把贾儒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风轻云淡就转移了话题道：“你前面说，用木炭作画，最好是用柳木条烧的木炭。我想，这种画似乎是不易着色，也不易保存。”
闻言，贾儒自诩忽悠不了这厮，也更加做不出来什么定画液，决定实话实说道：“是啊，可能手一碰就会擦掉了。”
“可惜，”秦拜月喟叹着摇摇头，是真的感到了可惜。
忽的轻风吹拂，林中簌簌作响。小丝瓜两手提着一架食盒走了上来，她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可以看出这竹木做成的盒子不轻。
“主家，已经知会过了。”
“好，”贾云瞧着小丝瓜提着的食盒，不动神色地颦了颦眉，似乎颇为不喜。
小丝瓜熟练地把一个个碟子摆在案上，一边动手，还一边带着点奶声奶气地念道：“有莲叶羹，七巧点心，碧粳粥，水晶冬瓜饺，桂花糖蒸栗粉糕——”
香气四溢也就罢了，为何要一盘盘念出来！
这对于贾儒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胃中霎时天翻地覆。万幸的是，并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
天籁之音随后充斥耳际——
“不如一起用午膳吧？”
“好啊！”
一问一答之间毫不拖泥带水，显示出了贾儒深谙‘客随主便’这个道理。不过这年头女子邀请男的一起吃饭，算是非常亲昵的事情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秦拜月这厮很好相处。从更深层次来说，贾儒觉得，她是把自己当成了纯爷们，所以行事没有那么多忌讳。
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小丝瓜侍立一旁，瞄着风卷残云的贾儒，暗自砸吧了一下嘴巴。即使方才过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但她看都看得食欲大增，又觉得饿了。
秦拜月盛了一碗莲叶羹，捻着汤匙慢慢吃着。贾儒才发现她的嘴巴竟然如此小巧，也许樱桃小嘴说得就是这种吧。往往要好几口才能吃完一汤匙。还不时在碗里搅东搅西，像是胃口很不好。
“你念迟啊？”
秦拜月抬起头，看着腮帮子鼓鼓的贾儒，有些疑惑：“嗯？”
勉强把嘴里的糕点全部咽下，贾儒一字一顿重复道：“你厌食？”
“这倒是有一点。”秦拜月吃了一小口，点点头。
不知为何，贾儒和这厮一番谈话下来，突然就有了种无话不说的感觉。如同他二十一世纪相交的那些基友一般，开口前的草稿，一点也不去打了。
嫌麻烦。
也很奇怪。
“为什么？”想这么说，贾儒就这么说了。
秦拜月放下汤匙，拿起绢巾，优雅地擦擦嘴角，道：“我这不是厌食，大夫说，是畏食。”
假如说秦拜月完美体现出了名门望族的风范，如此的‘阳春白雪’。那么与贾儒对比，其后者无疑就是‘下里巴人’了。
一筷子夹起最后一个水晶冬瓜饺，塞入他的血盆大口，稍微咀嚼两下，便直接送饺子去了五脏庙。
他瞄着空空如也的盘子，颇有些意犹未尽地道：“畏食？”
打量了一下秦拜月，见她唇朱齿白脸色红润，不由道：“我看你这挺健康的，不像是有病啊。”
闻言，秦拜月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小丝瓜可就惊呆了。先前她瞧这个儒哥哥还挺彬彬有礼的模样，现在为何就这么不知分寸了呢？事实上，小丝瓜还从未见过有人能与主家这么说话。
秦拜月沉吟了一下，方说：“我小时候有点胖，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就成现在这样了。”
如此禁忌的事情，主家竟自己开口揭短了！
这话一出口，小丝瓜顿时万分惊愕，她连忙闭紧了嘴巴，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哪怕是地下有一条缝，小丝瓜定会立刻钻进去，以示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呃，”贾儒明智的没有继续这个话头，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家的护卫会武功吗？”
话虽如此，可他端碗喝粥的功夫，却偷偷瞅着秦拜月。只见她一张瓜子脸，减一分则瘦，增一分则多余，明明一切就刚刚好的样子。而且先前她起身的时候，弱柳扶风。
说是午饭吧，其实也就只有粥和糕点。饺子还是冬瓜馅的，一丁点肉末，就这还怕吃胖了？
“武功，”听着贾儒的问题，秦拜月满脸疑惑：“武功为何物？”
闻言，贾儒反而是诧异了，道：“武功啊！武术，你难道不知道？”
瞧着贾儒认真的模样，秦拜月腹诽，难道是她自己孤陋寡闻了？
不过也一时来了兴趣，道：“不妨详说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