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这厢有礼了。”
她微微欠身，眸中似有星辰摇落，声气虽弱，犹若空灵。在陡然的寂静之下，幽幽传出去很远。
前一刻还在戏耍逗乐的猴子，瞅瞅冷清下来的人群，又瞄瞄呆若木鸡的耍猴人。抓耳挠腮，对这场面，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它腹诽着：人类真的是一种好奇怪的生物，这都是怎么了啊？
月如钩，波涛拍岸，清风徐徐。
不知为何，牲口们面对如此一个如画女子，竟丝毫没有亵渎的念头。
只因她，仿佛天上仙子。不染凡尘。
贾儒个人觉得，这女子轻盈飘然，似没有地心引力束缚一般，在月华下真好像要飞仙而去。五官也完美，最厉害的是胜就胜在了气质。与之相比，楼台上的那些招展花枝，全都成了庸脂俗粉，成为了陪衬。
这真是作为女人最大的悲剧。
那可不，在场的，只要是个男人，都是为之露出了一副神魂颠倒的呆愣模样。
“世人都说林姑娘有沉鱼落雁之貌，果真不假。”
岁月不经意间就软了香蕉，听着身边一个色心不得不死的老头的感叹，贾儒突忽回过神来。他毕竟是一个阅尽岛国沧桑的老司机了，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这气质。
这五官。
这身段。
这尼玛，这也太祸国殃民了点。绝对是一个让人倒抽冷气的妹子。
曾几何时，有一些砖家叫兽在太多的报纸刊物或是电视上，表达了他们对古代美女的嗤之以鼻，就连古代四大美女也被他们斥贬的如同化了妆的母猪一样面目可憎，说是因为政治上出现的形象代表而已，并不一定真的很漂亮。讲唐朝的杨贵妃个子小还那么胖，按现在的审美观来说就是一胖妞。
毕竟古代的化妆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也更加不能去ps嘛。
好吧，当林菇凉出现，造成的视觉冲击，绝对是飙风暴雨级的。
想象一下吧，这么一个铅华不染的妹子，就相当于一些特写镜头下的明星，她们还得在脸上靠妆容修修补补瑕疵，后期还得调色，最后可能还要ps一下。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才能和林菇凉来一较高下。
不过，贾儒有一种错觉，对方目光虽然迷离，可却觉得她秋水顾盼之时，在打量着他。
两人应该素不相识才对。
而且。
她立于那里楼台上。
他站在这边的柳树旁。
中间人潮人涌。
深深对视。
这不正是那些小清新电影里面的桥段吗？
一念至此，贾儒的心肝都要化了。
在这一刻，他变身唐僧，而那妹子幻化为了祸国殃民的小女妖。
他们双手紧握。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呃……
正在贾儒醉意醺醺的时候，有人蓦地一声尖叫，在沉寂之中若空谷回响：“要死了要死了，林菇凉看了我一眼啊！”
“什么叫看了你一眼，明明就是在看我！”
人群中一阵鸡飞狗跳。
“呃……”
贾儒果断收回视线，转头对老妹询问道：“她就是林景秀？”
瞥着贾儒那副还尚且未曾散去的猪哥相，贾云鄙视道：“嗯，怎么的，难道哥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我之前倒是听说过她的名字。”贾儒大手一挥，浑身上下，从头发到脚趾，那都是伟岸光明。
贾云一副鬼才相信的样子，嘻笑道：“嘿嘿，这林景秀倒是长得不错，清丽出尘，不似青楼女子。倒是配得上我哥。”
闻言，贾儒扶额，万分晕倒道：“喂喂喂，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实在是……看着贾云的佳公子装扮，贾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妥妥的跟着秦拜月学坏了啊！
这洛阳的名门大户，多如牛毛，怎么就进了让他最为棘手的那一行列呢。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啊！
无言中，贾儒回过头，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楼台那人却已不在了。
仿佛就连天上的星光与月华，在此时都黯淡了下来，无数牲口怅然若失……
这其中，肯定是不包括贾儒的。
为此，他自己信誓旦旦。
……
月光从竹帘子缝隙间筛进来，在地上印出一条条似老虎纹的条痕，风吹着竹帘，晃晃悠悠，晃得人眼花。
重重帷幕中，谢掌柜弓成了一团，滚圆的身体立在矮小案桌之后，跪坐着，正伏案阅卷。
豆大的灯花跳跃闪烁，使他整张胖脸都处于阴晴不定之中。
卷宗上面，记载了一些信息：
其父贾贞，其母李长乐，大宁二百三十四年，双双死于山洪之中。
一脉单传，未有血亲，兄妹俩相依为命。
至五年后，偶染重病，卧床一载，其妹卖身于洛阳秦氏嫡系，得以医治祛疾。
十五岁前目不识丁，寡言少语。重病之后性格大变，举止怪异，例如晨时围庄疾走，半蹲作青蛙弹跳状等等。也时常语出惊人，发人深省。
个中诡异，详无能解。
不过卧床一载之间，到底发生何事，以至于让其脱胎换骨，有待……
“探究个屁啊！”谢掌柜摇摇头，啐了一口唾沫。
不过，他看着卷宗上最后那一行字，霎时略感诧异，微微念道：“乱世济沧海，作歹太平时——乙大人评。”
那小子竟然还有枭雄潜质？谢掌柜表示他真没有看出来。
这评价，是非常之高了，要知道名满天下的秦云流，也只是让其添了‘有文治，无武功’而已。那历经两朝的秦太师，也只得来了乙大人的一句‘冢中枯骨’，谓之年老丧志，已经没有了作为。整个秦氏，最为让人侧目的便是那位女公子了，‘多智近妖，奈何明月’，整个天下，有这种评判的屈指可数。更何况还是一介女子。
不过，李长乐啊……
稍稍思虑了一下，谢掌柜五根肉嘟嘟的手指握起毛笔，在贾儒的卷宗后又填上了一行字：世家老树吐新芽，遮天王朝木难支——壬大人评。
写完最后一道笔画，谢掌柜长吁口气。
值此时，大宁王朝定鼎天下三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