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信徒渐渐靠近,祭坛周围的空地渐渐缩小。龙煜强打精神,强行将脸上灰暗的神色压入心底,注意力转移到越拜越靠近的一众信徒当中,扑闪着眸子打量着令她极为反感的信徒,表情相当古怪,有恐惧也有厌恶。
蹑手蹑脚往后靠了靠,结巴道:“你们……你们别靠近啊!我……我……我该怎么办呢?”她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忽然眼睛一亮,喃喃道:“要是李凡在这里就好了,只是……”脑中又闪现那个被烈焰吞噬却依旧镇定自若、面带微笑的少年,顿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着肩膀,神色凄然。
她与李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毕竟还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与生俱来的本能导致很容易被异性吸引,单纯的思想不会参进任何俗世的东西,李凡的行为举止、为人处世的方式,时时给她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有像与父亲在一起时的安全,又有像与母亲在一起时的温暖,有时候又像自己的孩子,有时候又像与自己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有时候又像一个先知智者启迪着自己……
朦朦胧胧的少女心开始萌发,想着想着竟然入了神了,直到自己的手被一个老木枝似的东西抓着高高的举起来,她才猛的回过神来,发现一个头发花白的信徒就站在自己的旁边,兴高采烈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向众人宣示着什么,下方万数信徒忽然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欢呼声,她大叫一声:“你干什么!?”然后吃力的将自己的小手从对方的粗老的钳子似的手里挣脱出来,后退几步,右手握着揉着被捏痛的左手,气呼呼的鼓着小嘴,警惕的看着对方。
老信徒扑通的跪了下来,态度动作虔诚无比,嘴里说着龙煜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一边当当当的叩头,一边不停的招手似乎是想引领着一众信徒一起跪拜。
龙煜感到不知所措,很想要赶紧离去,又发现远近全是密密麻麻的信徒,一直绵延到远处巍峨的大门口,她想动手擒住眼前的信徒作为人质逃离,但是看到那么多人都很友好,完全没有一点敌意,又下不去手,同时也担心打草惊蛇,万一惹怒了这些人,还不好善后。于是暗自思量不如先冷静下来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随机应变。
龙煜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人的神态举止,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暗道,他们不会是把我当作他们的神灵了吧?顿时瞪大了眼睛,宗教信徒对于传说中的人格神的存在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凭借着对于古老典籍中记载的神灵的事迹获得生存的动力,对于各种看似奇异的自己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就归结为神迹,她又联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出现的情景,顿时明白了很多,不由得笑了。
正当她静视众人的时候,远处巍峨的大门忽然走进来一大帮人,这条线上的人急忙退向两旁,一条宽敞的大道赫然出现在龙煜视野里,来人抬着一顶金光闪闪的有着五只角的大轿子,上面雕龙画风,五只角各有两个体格健硕的大高个儿扛着,轿子前后各有八个长得水灵灵的女子簇拥着,她们手中大都捧着一个篮子,里面乘着尖尖的贡品,都是一些中东地区特有的吃食,另外两人例外,一人手持一柄五光十色的权杖,一人手持一顶金光闪闪的皇冠,两人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众人款步走来。
龙煜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身旁的老信徒已经站起来,与自己并肩站立,直到抬着泛着华丽宝光的轿子的一队人走到祭坛前面,老信徒面带鲜活神色一声疾呼,她才猛的回过神来,顿时一个激灵,老信徒微笑着对她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龙煜惊愕无比,这样的场面她有生以来是第一次见,相比较之前在自己的家乡处处被眼花缭乱的量子垃圾包围的生活环境,现在的这一切既显得陌生又显得新奇又实在。
犹豫了片刻,她终于还是警惕的顺着黄灿灿的阶梯走下了祭坛,在距离轿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手持权杖的和手持皇冠的两个侍女款步走来,龙煜一愣,止住了脚步,手持皇冠的女子先走到她的身旁,面带甜美的笑容,一双秀手将皇冠高高举过头顶,龙煜连忙轻轻的弯下腰,女子小心翼翼的将皇冠戴在她的头上,然后躬身退到了原处。另外一女子恭敬的跪下,将权杖高高举过头顶,呈到龙煜身前,她伸出右手接过,发现权杖分量极重,正欲端详一下手中的沉甸甸的权杖,老信徒忽然慈祥的微笑着伸出左手做了一请的手势,右手贴在胸前,正好将拖到地上的绸条压住,使之离地十厘米有余,健朗的腰板微微躬着。
龙煜挑了挑眉,笔直的握着权杖,端庄款步向前,踏上了金光闪闪的阶梯,踏进轿子,十多步后在正中央的华丽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旁边跑出两个仆从将轿子前的阶梯抬走了,十多个高个儿轿夫同时向后跨了一步,弯膝低下了身子,肩膀支住轿子的抬臂,呼啦起身将轿子抬了起来,在一众信徒的簇拥下缓缓的走出了教堂。
话说李凡自从在那座被战争毁掉的鬼城内渐渐失去意识之后,战争的硝烟并没有停止在欧洲大陆蔓延的脚步。一日阴沉的午后,波兰首都华沙西部一个僻静的村落,一座不起眼的小木屋内,萧索的空气弥漫在任何一个阴暗的地方,屋里很简陋,墙壁上很多地方因潮湿空气的侵蚀而一块一块的脱落了墙皮,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呆若木鸡的戴着“帽子”的钨丝灯,地面铺着木地板,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原因,墙根处竟然长出了黑黑的蘑菇,屋子中央有一张黑黢黢的桌子,桌子周围歪歪斜斜的放着四张凳子,桌凳潮湿得似乎一把捏下去就能拽出水来,旁边有一张光秃秃的木床,李凡就静静的躺在上面,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洁白的衣裳。
窗外死气沉沉的天忽然射出了金灿灿的光,透过窗台跳进屋来,却在一米见方的地方止住了脚步,似乎是在打探着什么,原本的死气沉沉的屋子也因这一米见方的地方明亮了起来。李凡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视野里模模糊糊。
随着时间的流逝,意识渐渐清晰起来。翻身正要起来,却发现身上被一圈圈白布厚厚的裹缠着,尤其是左臂,被缠成了一坨线团,胳膊肘的部位完全不能动,他四下打量着屋子里的物品,黑黑的眼睛滴溜溜直转。
与此同时,村落以西两百多米的一座丛林里,蝰蛇与一个女子正剑拔弩张,一场一触即发的战斗即将爆发!
蝰蛇还是那一身“千年”不变的装束:黑黝黝的紧身战装使得一身健硕的肌肉尽皆暴露出来,刚劲的肌肉线条处处显示着他非同一般的体格。整个头部都被头盔笼得严实,眼镜部位得暗黑色条纹总若有若无的透露着一股杀气。他站在一棵三四米高的被雷电劈死的断掉的朽木上,掬臂而立,一动不动,两把武士刀依旧在他背上的静静的躺着。
至于他的对手——一个身穿深蓝色战装的长发披肩的女子——青黑色的马靴搭着迷你皮裤,实有一种特别的韵味。迷你皮衣挡不住若隐若现的肚脐眼,吹弹可破的肌肤不带一丝一缕的瑕疵,清澈如水的双眸仿若两坛深不见底的寒潭,面无表情,古井无波,双手上缠绕着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链,两头尾端各有一把短刃。
“蝰蛇,你跨越时空一路跟到这里,真像一条跟屁虫,究竟什么时候才滚蛋!”女子忽然喝斥道。
岂料蝰蛇依旧默不作声,微风袭来,青草潺动,女子长链尾端的短刃居然发出阵阵微弱的轻吟声。
有时候很容易让人怀疑,蝰蛇到底是不会说话还是不愿意说话,甚至他的相貌都是一个迷,至今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一个谜一样的人。
女子忽然动了,长链划破长空眨眼间就到了蝰蛇的眉心处,相差不足一厘米,蝰蛇猛地扭头闪过,顺势向女子扑来,右手化掌呈爪,女子收势飘然退去,手指一动,短刃轰隆一声破开朽木,拉出一条完美的弧线闪电般的朝蝰蛇的背部袭来,刹那间仿佛一条吞吐着信子的毒蛇,迫使蝰蛇不得已翻身躲开,女子收过长链翻身轻稳的在一块巨石上站住了身形,冷冷的注视着对方。
蝰蛇再次动了,纵身一跃,右手拔出武士刀,女子脸色骤变,她深知蝰蛇的厉害,每次拔刀必有伤亡,“不败神皇”的光环已经在他的头上照耀了很长很长的岁月,其名声在武道界早已经人尽皆知,令许多胆小之人噤若寒蝉。
果然,女子吃力的接下他不足百招之后,便被可怕的刀风狠狠的击中了,口吐鲜血倒飞,就在蝰蛇将要取她性命之际,一阵尖锐的空气摩擦声传来,一颗圆圆的鹅卵石闪电般的击中了蝰蛇的刀身,迫使他中途放弃,一个人影忽然挡在了女子身前。
来人赫然就是李凡,一身洁白的长衫,依旧面带微笑,泰然自若的神色。
女子惊讶道:“咦!你醒了?”
李凡转身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女子艰难的站了起来,一阵疼痛感霎时席卷全身,皱了皱眉,李凡伸手去扶,女子却摇了摇手表示不用,然后道:“我叫漂泊雪,自从你们与主人失去联系之后,我就被派来寻找你们的下落,煜儿呢?怎么她没跟你在一起?”
李凡顿时一愣,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蝰蛇却忽然杀来,漂泊雪一惊,右手五指捏得嘎嘎响,正要动手,却被李凡制止了,说道:“你休息,我来。”
说罢,脸色一冷,浑身血液沸腾,随手在旁边抽出一根手腕那么粗的树枝哗啦一扫,落叶漫天飞舞,阵阵猛烈的罡风席卷四野,生生将蝰蛇逼退,漂泊雪顿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