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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诀别

冗长的黑色大理石的道路仿佛望不到头,但依稀能看见远处那个光亮。

四肢几乎在发抖,身上没有一丝力气。但只要看见那个光亮,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还能走。

身边的一切声音都被放大,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美妙的声音。几日来,陪伴她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了。不止一次,她告诉自己要勇敢,要活下去,但总会被无尽的黑暗所掩盖。每当她想放弃,她的微弱却强有力的心跳又会提醒她,她还活着。

几次濒死的边缘,她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光亮越来越近,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甚至本能地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摸摸那道光。毫无预兆地,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已经踏进了那道光亮,迎接她的却并不是想象中的一片白色的虚无。

而是一道暖暖的红色。

“你这样眼睛会受伤的。”

好听却陌生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百里红叶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她将自己的手覆在了那只手上,“你拿下来吧。”

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掌缓缓放了下去,眼前的红渐渐变为一片漆黑。

“百里夫人……已经不行了。”

“娘!”

“夫人!”

“……”

视觉恢复了,但听觉好像出了点问题。怎么突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放下自己的手掌,看向正前方围成的一圈。

中间躺着一个妇人,脸色苍白,眼睛紧闭。边上是一个神情悲怆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木然的年轻男子。

脑子里突然滑过一个好笑的念头,如果自己待在那边,大概也是这种表情吧。

想着想着,突然就笑出了声。

众狱卒看着突然站着发笑的女子,皆有些莫名其妙,这女人不会是关太久变傻了吧?但是看她笑得越来越疯狂,众人心中突然涌上一阵酸涩。

“我跟娘关在一起的,娘昨天就死了,为了让我能活下去她自己饿死了。”百里红叶突然停止了大笑,看着抱着百里夫人尸体的百里嵩说道。

突然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沉寂得可怕。众狱卒突然都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连吞口水的勇气都没了。

百里连城抬起血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狱卒,眼神简直要杀人。

荀煜站在一旁,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去漠北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皇上的意思是要现在出发?”百里嵩声音冷冷。

“是,安葬夫人的事就不用将军操心了,我会亲自负责的。”

百里嵩神情漠然,语调冰冷,“不用劳烦王爷了,我带夫人回漠北安葬。”

荀煜点点头,心中却叫苦不迭。让他来做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特别对象还是他未来岳父,皇上的算盘真是响啊!

百里嵩脸色铁青,抱起百里夫人的尸体就往外走。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他。哪怕他此刻还是皇上钦定的罪臣。

百里连城跟在百里嵩身后,神情有些恍惚。回头看见百里红叶还木木地站着,不禁怒上心头,“你干嘛?还想留在这里么!”

百里红叶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面前一脸怒气的百里连城,点了点头。

“大姐,你别开玩笑了,我现在笑不出来。”

百里红叶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百里连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摁住她的肩膀,咬牙切齿道:“大姐,你疯了么!!”

“我是疯了,我要留下来,你帮我照顾好爹。”女子声音冷静。

荀煜皱了皱眉,看向百里红叶,一时间也有些奇怪。这女人真的傻了吗?大好的活命的机会不要,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百里红叶对着景王做了个揖,一字一顿道:“景王爷,请你告诉皇上,他要是想成功换回纳兰蓉,还要再加一个条件,让我当皇后,并且发誓,永不废后!”

“二弟,也请你务必将这条消息转达给爷爷。若我没当上皇后,便绝不放过纳兰蓉。”

百里连城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百里红叶,简直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一般。

荀煜也愣住了,旋即又觉得好笑,嗤笑道:“你凭什么认为皇上会答应?”

百里红叶冷笑一声:“你别忘了,你刚刚是怎么说的,皇上答应用百里家所有人的安稳换纳兰蓉一个人,现在我娘已经死了,我多提个要求不过分吧?”

荀煜一时哑然,“这件事我要禀报了皇上才行,这样,你先待在我府里,待我禀报皇上过后再做定夺,至于百里家其余人,先去漠北吧。”

百里红叶点点头,百里连城皱着眉看向她,声音喑哑,“你就那么想当皇后?”

在天牢里关了那么久后,女子身上的一袭紫色长裙早已破旧不堪,只见她笑了笑慢慢说道:“我根本就不是百里家的亲生女儿,你也不是百里家的儿子,从小到大,爹娘就更喜欢你跟妹妹,从来都不在意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何苦一直为百里家卖命呢?进宫是我唯一的出路,现在也是我唯一的机会。我知道自己这样讲很不要脸,但看在我们姐弟一场的份上,请你告诉爷爷,让他一定保我当这个皇后。”

百里连城气的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抱着百里红叶的肩膀,声音是止不住的怒气,“你这个疯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荀煜讪讪地看着百里红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巨大了。

百里红叶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神情已接近崩溃的男人,眼眸一抬,突然看见了站在百里连城身后的百里嵩,女子心中突然一阵剧痛,但还是缓缓扳开了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你跟爹赶紧走吧。”

百里嵩那张铁青的脸似乎已经木然了,怀里抱着早已没有温度的百里夫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百里红叶,冷冷道:“走吧,她已经不是百里家的人了。”

百里连城恨恨地看了百里红叶一眼,拂袖走了。

“大姐,你保重。”

看着那两个身影在视线中消失,百里红叶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人听见空气中一声细微的叹息。

荀煜看着这一幕,也止不住地摇头。

“宫南宇,谢谢你。”百里红叶轻声说道。

“不必谢我,若不是你们百里家好算计,抓住了纳兰蓉这根救命稻草,皇上怕是怎么也不会放过你们。”荀煜眼睛扫过百里红叶,在那张美丽的脸上,他没有看到丝毫感激。

那双眼睛里,只有无尽的绝望和仇恨。男子心中一片冰冷,他有一种预感,百里红叶绝非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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