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万里无云的碧空上飘荡着各种形状的风筝,白苏河畔,一片热闹。
反观金梧宫中,却是一派肃杀。离御花园不远的一处宫邸里,几个身穿寒翠色衣裙的宫女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出去!”随着“砰”的花瓶炸裂声,冷冷的女声响起,一双凤眸斜睨着跪在宫外的几个人影。
如烟手指紧紧抓住衣角,小小的脑袋颤巍巍地抬起,眼里似有一抹不忍,“小姐,你别这样,仔细伤了身子。”
“你们去告诉他,我纳兰蓉一辈子也不会屈服的。让他尽早死了这条心!”又是“砰”的一声,宫女们被吓得不敢再抬头。
一阵狂风吹得宫殿外梧桐树叶子沙沙作响,白色的帘帏飘荡在偌大的寝殿内。大理石的地面上价值连城的碎片杂乱地散落一地。
“你在干什么?!”冷酷的声音突然响起。
宫女们看见来人纷纷低着头退下,心想终于可以不用对着那个凶巴巴的女人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薄薄的唇边突然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微笑,“我大秦什么都不多,就是财力雄厚,你若想砸我明日再叫人给你送几百个花瓶来。”
纳兰蓉冷冷地看着朝她走来的男人,心中只觉厌恶。“你又来做什么?”
身上绣有五爪金龙的男人在她身旁坐下,没有理会那冷冷的目光,修长的手抬起掠过她额前的碎发,眼神忽然温柔道,“我想来和你说说话。”
纳兰蓉用手生硬地挡开,“我跟你已经无话可说。从你杀了他的那一刻起,你我就已经恩断义绝!”秀气的脸微微扬起,眼神里满是决绝
男人眉头紧锁,眼神突然似极地寒冰,面上似有怒气,“他已经死了!”随即一声冷笑,“一个死人也配和朕争?”
“他没有死,他一直在这里。”纤细的手指颤巍巍地抬起,指向心房处,声音似是咬牙切齿。
宫北辰一声冷哼,一把将她拉在怀里,不顾她的奋力挣扎,在她唇边用力地吮吸着,眼睛里因为愤怒充满了血丝。
他疯狂而决绝的吻让纳兰蓉只觉胃里一阵翻涌,任由他肆意折腾,所有的屈辱、不甘、痛心,化成浓浓的恨意在她的胸腔里熊熊燃烧,滚烫的液体大滴大滴地从眼角滑落。
“你敢咬我?”唇边突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宫北辰猛地放开她,深邃的眼里翻滚着滔天怒意,像一只发怒的狮子。
纳兰蓉双眼通红,嘴唇也红肿着,恨恨道,“我不只咬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男人唇边勾勒出一个冷冷的笑,“好,如果你觉得整个纳兰家的命比我低贱的话,尽管来杀,朕绝不反抗。不过,”感觉到她的片刻失神,他眼神凛冽,继续道,“你一定很不想看你那九岁的弟弟被五马分尸的样子吧。”
纳兰蓉眼神顿时阴寒如地狱深潭,“宫北辰,你要是敢动他们,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你就好好待在这里,你若是死了,纳兰家一个也别想活!”大手突然又伸过来,紧紧扣住她的手腕,眼神里写满了危险的警告。因为手腕疼痛纳兰蓉不禁眉头一皱,冷冷道,“我答应你。”
宫北辰神色稍敛,但一双眸子仍然像极地寒冰般,冷冷地扫视着她。“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天色渐渐变得阴沉,乌云重叠着交织着,低低地覆盖着整片天空。无声处突然炸出一道惊雷,惊飞了梧桐枝上停着的鸟儿们。
偌大的寝宫内,纳兰蓉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人出神。巨大的白色帘帷随着风在空中飘荡,屋外的梧桐叶子在风里“簌簌”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蘅芜香和胭脂混合的香气。
纤长洁白的手指缓缓滑过晶莹剔透的脸颊,略微向上翘起的一双凤眼掠过一丝黯然,继而一串泪珠不由自主地滑落,打湿了红木的桌面。不过才两年,她只觉已经过了一辈子了。
世家大族的女儿们都以能够嫁入皇室为荣,她当年亦是如此。
她只在宴会上远远地望见那个男人一眼,就沉溺于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睛中。
“你叫什么?”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她觉得嗓子有点干,涩涩地开口,“回皇上,小女名唤纳兰蓉。”
她感觉到有一股炽热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那目光所及之处所引起肌肤的战栗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都红到脖子了吧。她在心里暗暗咬牙。
“恩,你不错,明天进宫吧。”
纳兰一家感恩戴德地跪下谢恩,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笑着,看着她未来的夫君。
她知道他喜欢吟诗,她就偷偷地背下了古今诗词,这样她才能站在他身边,待他吟上一句时,她就可以漫不经心地接上下一句。
她时常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西泽,宫西泽”,多好听的名字啊,虽然平常不敢叫他的名字,但默念时那种他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感觉所带来的喜悦已经叫她知足了。
他不常来她的寝宫,但每次来时都要待到很晚才走。自从知晓她会吟诗作对后,他来的次数明显增多了,这叫她很是欢喜。
他手指轻抚着她的如瀑青丝,一双如星空般深邃的眼睛含笑,轻轻唤她“蓉儿”。
只是以后不会再有人摸着她的头唤她“蓉儿”,那个人永远不会在了。
“蓉儿,没有人如你一般懂我。”
恩,我知道的。
“蓉儿,你知我并不想坐在这方寸之地中。”
恩,我知道的。你虽没有政治上的天赋,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治国平天下本就不是你所愿,而我,只要跟着你就好了。
“蓉儿,御花园的荷花开了,大朵大朵的红,很漂亮。”
恩,我知道的。花倾池的荷花每年五月份便开了,粉红的,大红的,白的,大片大片的,和碧绿的荷叶相衬着,很美。
“蓉儿,我出去看看情况,你别乱走。”
恩,我知道了。
只是为什么你一去就不回来了呢?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啊。
心口一阵钝痛,身子软软地倒下,突然外面又是一道惊雷,光洁的额头磕在红木桌角,殷红的血迹顺着大理石地板蜿蜒,像一朵巨大的红莲花。雷声轰鸣,狂风大作,漆黑的天幕悬挂着,像是随时会坍塌下来。
金梧宫内一片灯火通明,太医们忙手忙脚的。这边病人情况还没有好转,还要忍受着边上那道像是要吃人的目光,后背不禁都被汗**了。
“皇上,娘娘身子本就弱,经常性的绝食加上急火攻心,恶心头晕恐怕是经常性的事。要想根治只有靠娘娘自己了。”段太医沉声说道。
宫北辰目光紧锁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子,心中只觉一痛。
“朕知道了。”
“你去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要最好的药材。另外,记住,下次不要叫她娘娘。”感受到他微冷的目光,段太医背部一凉,连忙点头。
男子冷酷的眉头突然又皱起,“还不快退下。”
几名太医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宫女们细心地把门合上。偌大的寝殿内只有他们二人。
“蓉儿。”一声轻唤,不知道是说给床上躺着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宫北辰看着那张惨白的小脸,抬手抹去额头上的乱发,在她洁白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
“蓉儿,等你醒过来,我就带你出宫去。二哥可以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过几日,便是慕白的生辰,我要办的热热闹闹的,让你也高高兴。”
狂风倒卷,吹乱了男子缚着的一头墨发,落在床上女子的身前,和女子的青丝缠在一起。千丝万缕,百转愁肠,都只化作相思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