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累，先睡了——你记得自己说的话。”身负大大小小的伤口，又经过几天几夜的折腾，百里越早就不堪重负，没一会就昏睡过去了。
李慕白愣了会，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已经承诺要救她，便绝不会让她真的遇到危险。
刚刚还那么警惕，现在就对他这样放心。李慕白不禁有些好笑。
夜晚温度开始下降，他将篝火烧得更旺了些，又脱下身上黑色外衣，披在百里越身上。
夜色浓重，竹林萧萧，四下十分安静。少女浅浅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侧，李慕白倚着树干而坐，静静地看着侧躺在篝火边熟睡的少女，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也渐渐有些困了。从客栈开始，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她走水路，他便骑着马在陆上远远看着。遇见他的手下们，便故意诱导他们去向错误的方向。确保她已经安全后，几次三番想要离开，但总是鬼使神差般又转了回来，继续在她身后跟着。看到她撑不住时，差点就跳下水去将她捞起来了。
奇怪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真的只是为了报小时候那个举手之劳的恩情么？呵，不过两个馒头而已。
李慕白自嘲地笑了笑，慢慢闭上了眼。这些事情他从来不愿意去深想，烦恼大多都是源自于人们自寻烦恼，而他从来不喜欢给自己添麻烦。不过，百里越好像成了一个特例。
黑夜过得十分缓慢，仿佛黎明永远不会到来。有风从水面上吹来，掀起了盖在百里越身上的黑衣一角，露出了女子白生生的脚踝。经过这些天的折腾，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破烂烂了。
篝火没有先前的旺了，在风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添过柴火了。身上也渐渐冷了下来。黑暗中，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黝黑的眼眸和黑暗融为一体，在篝火的掩映下发出幽幽的光。
透过红色的火焰，她看到了熟睡的李慕白。那张英俊的脸一半是光亮，一半是阴影，有种诡异的感觉。
她一直都没有睡着，只是在等一个机会。她实在找不到一个比现在更好的机会来报仇了。
百里越缓缓坐起身，抓起身上的黑色外衣，向熟睡中的李慕白直直走了过去。李慕白的脸在眼前逐渐放大，甚至可以看清楚他长长地颤动着的睫毛，女子不禁握紧了藏在黑衣下的匕首。
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女子小心翼翼地抬起了手，刚准备狠狠落下的时候，突然速度放缓了。
“你在干什么？”李慕白睁开了眼睛，直视着女子的眼睛，冷冷地问。
百里越抓着黑衣的手停顿了一下，最后缓缓在男子身上落下，眼神间有些慌乱，低着头道：“我看温度有点低，想给你盖上。”
李慕白看了眼突然盖在身上的衣服，又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心中突然一丝异动，饶有兴趣地将她望着。百里越脸更红了，转过身又走回刚刚躺着地方，背对着李慕白躺了下来。
“天快亮了，你再睡会吧，明天还要赶路。”李慕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听不出感情波动，但明显比以前柔和了许多。
背对着男子，百里越的脸逐渐阴沉下来，再也不复刚刚小女子的扭捏做派，手腕里藏着的那把匕首已然被汗浸湿。
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女子就被几声嘶鸣声给惊醒了。
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两匹马，女子望向李慕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柔和。一匹白色，一匹黑色，黑色那匹明显要更烈一些，即使被李慕白牵着，也不安分。仰着前蹄，吐着白气，发出轰轰的嘶鸣声。
“哪里弄来的？”百里越摸着黑马的鬃毛笑道。
“找了个附近的小村庄买的，”李慕白扔了一条缰绳给女子，“你骑这匹温顺点的。”
“恩，是匹好马，”百里越捋了捋白马的毛发，有点迟疑，“可是，我不会骑。”
沉默了一下，李慕白讶异地看着女子，“你从小舞刀弄枪的，竟然不会骑马？”
百里越眉梢挑了挑，“不会就不会，这么惊讶干嘛。”
李慕白噗嗤笑了一下，一个翻身跳上了马，然后将手伸给了女子，“来，我带你。”
看着那百年难得一遇的笑容，百里越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他同骑一匹马时，就感觉整个人被捞了起来，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耳畔传来男人热热的鼻息，女子脸腾地就红了。
“你干什么！”百里越皱眉。
李慕白嘴角又勾了勾，“骑马啊——诶，一个男孩子，干什么扭扭捏捏的。”说着将手放在了女子的腰上，将她摆正了一些。
百里越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着他，“男孩子？你没长眼睛么！”
“你那么平真的不是男孩子么？”李慕白扬起手中马鞭，在马屁股上重重抽了一鞭子。马儿嗖地一下就奔出老远，白马见黑马跑远了，便也撒着欢追了过去。
耳边风声呼啸，吹得百里越眼角有些疼痛，索性就闭上了眼。而李慕白好像心情很不错，话都开始多了起来。
“这不会是你第一次骑马吧？”李慕白的声音混合在风中，听着有些不真切。
“是又怎样？”
“说话口气一定要这么冲么？”一手搂着女子的腰，一手提着马鞭，李慕白皱了皱眉，有些郁闷。这个女人在搞什么，忽冷忽热的。
“只是对你这么冲。”百里越眼神忽然有些迷离，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曾经和李慕白一起学骑马，她太笨了，总是学不会，而李慕白好像学什么东西都比她快。第一天刚学，第二天他就能自己一个人骑了。
百里越试探道，“你骑得这么好，是从小学的吗？”
李慕白点点头，“是小时候学的，不过我学东西特别慢，但我总学的比别人好，知道为什么吗？”
百里越摇头，他继续道，“因为我怕别人耻笑我，特别是我讨厌的人。所以我要比他们所有人都努力。我学骑马的第一天晚上趁别人都去睡了，我还偷偷上马场去练习，第二天就能够独自骑了。”
坐在他身前的女子脸黑了一黑，自己明显是被归入到“讨厌的人”那一类去的。
“原来是偷偷下工夫，难怪呢。”百里越不屑地撇了撇嘴。李慕白显然心情不错，也不想跟她计较。
“现在是去哪里？”百里越问道，穿过那片树林，前方的路越来越开阔。周边小村庄也多了起来。
“送你回漠北，都城不能待了，过几天会有大变故。”李慕白沉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