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江城外,陈凌宗怀中抱着陈凌宇,一步步走出了岚江城,此时的岚江城外,已是大雪纷飞,在寒风肆虐之下,根本看不清外面的道路。
而陈凌宗的脚下却不见丝毫的慌乱,每一步皆是踩得稳稳当当,不见有丝毫偏颇,仿佛已经认定了一个方向一般,笔直前行。
而在他的怀中,陈凌宇却犹自昏迷着,只是这漫天大雪虽然落了陈凌宗一身,却未曾触及陈凌宇丝毫,任何即将落到陈凌宇身上的雪花,皆是被陈凌宗运起的灵气所阻,纷纷化作烟气四散。
两人在这雪地中行走了足有近一个时辰,陈凌宗方才走进了一处山洞之中,这山洞之中也是寒风肆虐,但在其深处却不受大雪侵扰,显得安详了许多。
走入这山洞之中,陈凌宗方才将怀中的陈凌宇靠在墙壁边放下,随后自己便盘腿坐在其身旁,闭上双眸,开始调息起来,静静等待陈凌宇的苏醒。
“呃……”过了不知多久,陈凌宇方才缓缓从昏迷之中苏醒了过来,但在他醒来之时,丹田之处传来的一股空虚之感令他异常之痛苦,不由得呻吟出声来。
此时,陈凌宗睁开眼睛,看向陈凌宇,略带几分关怀的问道:“凌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凌宇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心中已经明白了五六分,不由得苦笑道:“宗哥,族长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我这一身修为,只怕是已经化作虚无了。”
“凌宇,这次你,太冲动了。”陈凌宗看着陈凌宇,沉默片刻,突然说道。
“宗哥,我明白的。”陈凌宇摇摇头,“这厉云教中人,虽是外来之客,却嚣张跋扈,草菅人命,其功法之邪异,无鼎炉难以维系。但他们这些丧心病狂之人,自己豢养鼎炉便罢,居然将其恶爪伸向了我陈家女子,万死难当其咎!”
说到此处,陈凌宇眼神之中闪烁着愤怒之色,即便是他修为全失,犹如凡人一般,但看在陈凌宗眼里,却依旧是震撼不已。
“话虽如此,”陈凌宗长叹一声,“厉云教下手的那些女子,只是我陈家旁支族裔,大长老一心想与厉云教结交,而今正逢时机,这些事宜,又怎会令他放在心上。”
“他这是想要葬送我陈家千年基业,”陈凌宇摇摇头,言语之中却也没有了适才在祖祠之中的那般极尽嘲讽,“我知他有些许苦衷,但那又如何,与虎谋皮,终究是取死之道,若非我这一闹,陈家只怕真是要成了厉云教之下的一个堂口,那才是真正的欺师灭祖。”
陈凌宇说完,两人沉默了片刻,陈凌宗方才开口道:“你这番被逐出岚江城,想再回去,只怕千难万难了。你如今身无修为,在外行走,还当小心为上,莫要惹上了修行之人,徒添一条性命。”
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只布袋,那布袋小巧无比,甚至不及手掌大小,其上遍布着一道道玄奥的纹路,那纹路仿佛有流光闪烁,一见便不是寻常之物。
见到此物,陈凌宇不由得失声道:“须弥袋。宗哥,你莫非也不想在陈家呆着了?这须弥袋整个陈家可是只有族长拥有,你居然偷到他头上去了?”
“怎么说话呢。”陈凌宗一巴掌拍到了陈凌宇头上,笑骂道:“这是族长特意嘱咐我交给你的,你可不要想里面还有着什么好东西,我可是亲眼看着族长只放了些辟谷丹经进去,其他的,一概没有。你要不要,不要,我可收回去了。”
说罢便作势要将须弥袋又收入怀中。
“诶,谁说的。”陈凌宇突然了来了劲,一把抢过陈凌宗手中的须弥袋,放入怀中,“我这一身修为尽丧,若是没有这些辟谷丹,如何度过这北域的冬季,还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两人说笑了半晌,陈凌宗方才站起身,看了看山洞之外依旧是大雪纷飞的天气,不由得叹息道:“凌宇,我该走了。”
陈凌宇却不见悲伤之色,反而笑道:“宗哥,你这是什么表情,生离死别么?我不过是失去了些许修为而已,又不是断了手脚,你且放心回去吧,不碍事的。”
陈凌宗点了点头,却也不回头,只是默默的朝外走去,未走几步,陈凌宇突然道:“宗哥,既然我已经被驱逐出陈家了,凌这个字辈,便不能再用了,从今而后,我便叫陈宇吧。”
陈凌宗脚步顿了一顿,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认同陈宇的选择,在他即将走出山洞之时,陈宇忽然沉声道:“宗哥,我一定会回来的。不管用十年,亦或是二十年,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会让他们看见,不管是陈凌宇,还是陈宇,他们的依靠,他们的梦魇,他们的期望。”
他这三个“他们”很显然指代的意义并不相同,但陈凌宗并未开口相询,或许他已然知晓,只是背着身子,朝着陈宇竖了个拇指,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看着陈凌宗消失的身影,陈凌宇收起了眼角那一丝哀伤之色,随后将他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丹田气海之处。
此时陈宇的丹田气海,堪称糟糕无比,简直无以复加,便是寻常凡人,丹田气海也不过是空空荡荡,而陈宇此时,却不单是空空荡荡,更是千疮百孔,仿佛蜂巢一般,任何灵气从此经过,皆是穿孔而过,根本无法停留,更不用提在其中提炼精纯。
在尝试着运行了几个周天之后,陈宇遍无奈的放弃了,若是不解决他丹田的问题,即便耗上再多的时间,那也是徒劳,陈宇已然是认识到了这一点。
四下无法,陈宇感觉到了腹中饥饿,便取出了怀中那须弥袋,这须弥袋虽然小巧无比,但是却是用了须弥纳介子之术,其中空间虽也不算宽广,但放上些许辟谷丹,却也是绰绰有余。
且这须弥袋不同于寻常法宝,使用起来无需任何灵气抑或灵识,只不过滴血认主之后,便与其心思相连,心思所动之处,便可将其中储物取出,端的是玄妙无比。当然,其制作工艺之繁复,也绝非是三才境之修士能够企及的。
在查看了须弥袋之中的物件之后,陈宇苦笑道:“宗哥还真是说一是一,这须弥袋之中,还真是只放了些辟谷丹。也罢,这须弥袋本身便已是非凡之物,若是再强求其他,却是太过苛求了。”
服下一颗辟谷丹之后,陈宇瞬间感觉到一股暖流自喉中注入,随后遍布周身百骸,原本腹中的那股空虚之感,也随之驱散一空,甚至刚刚受了陈秦风一掌,修为全废带来的虚弱之感,也是愈合了许多。
“这辟谷丹,却是与寻常的辟谷丹大不相同,不仅解得饥饿,甚至还有回复元气之效,看来绝非凡物。”陈宇深吸一口气,神色略微有些郑重,他知晓这看似非凡的辟谷丹,其背后的价值,亦非寻常,心中对于陈秦风的感激之情,又是深了几分。
……
岚江城之中,在岚江城东南一角,矗立着一座十二层楼阁,飞檐斗拱,气派无比,此楼阁名曰“岚阁”,乃是岚江陈氏所建,是一座巨大的酒楼,即便是在这冬月,亦是熙熙攘攘,人流络绎不绝。
岚阁十二层中,陈秦风却正端坐在此处一间隔间之内,面对的,乃是数名身着紫黑长袍的年轻人,这紫黑长袍,隐隐闪烁着流光,昭示着其不凡的价值,而在长袍背后,镶织着一头正欲扑食之饿狼,凶悍无比。
“云公子,前日出手误伤贵派的陈宇,已经被老夫废去修为,赶出了岚江城,不知可否能给贵派一个交代。”陈秦风率先开口道。
在此与陈秦风对峙的几人,正是厉云教弟子,为首的这人,名叫云崖,乃是此次厉云教派出与岚江陈氏接洽的主事人。
“什么交代?”不待云崖开口,其旁一人站出道:“你岚江陈宇,杀我厉云教弟子,能是误伤?你非但未将其交给我等,反而私自将其逐出,谁知你是不是在包庇他?”
“哦?”陈秦风双眼微微一眯,一股庞大的气势朝着出声的那名弟子施加而去,“听这位公子的意思,莫不是不相信老夫所言了?”
陈秦风一身修为,已然是天元境九重巅峰,此刻将气势施压在这些不过是人元境的厉云教弟子身上,成效卓佳,即便是那领头的云崖,此刻也是额头微微冒汗,更不用说承受着大部分压力的那弟子,此刻亦是面色煞白,双腿打颤,几乎便要跪了下来。
“林峰,放肆,怎可对陈家主出言不逊。”云崖狠狠的盯了一眼林峰,出口呵斥道。林峰听闻,连忙朝着陈秦风讨饶道:“陈家主,是晚辈孟浪了,还陈家主多多包涵。”
陈秦风貌似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收回气势,朝着云崖道:“云公子,你这位师弟,只怕是太莽撞了,你日后,可要多多管教,莫要酿成了什么大祸,那可是百死莫赎啊。”
说罢站起身道:“既然没什么事,老夫便先离去了,诸位在此地可尽情玩乐,一切开销,皆由我陈家负责,无须客气。”
云崖见到对方都不欲与自己交谈,便要离去,脸色一黑,但也不好发作,只是恭敬道:“既然如此,晚辈也不强留陈家主了,林峰,你送送陈家主。”
林峰听闻,脚下险些踏空了一步,陈秦风看在眼里,冷哼一声道:“不劳林公子大驾,这岚江城,老夫待了一辈子,倒也不至于认不得路。”说罢右手轻轻一摆,身形便消失在了这隔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