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未玖将那身买来的青衣，施了法诀给后启换上。他又近前来，后启觉得不自在，躲了一步。
未玖道：“你别动。”
后启却又退开了一步。
未玖无奈道：“你头发散了，我给你簪一下。”
后启摇了摇头，往一个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似是感觉到不对劲，停下来茫然地不知要往哪里走。
未玖就上前，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进了屋，道：“你走错方向了。”
后启摸索着到了床边，未玖去扶着她也不行，非要自己磕磕绊绊地走过去。她脱了鞋子，和衣就钻进了被窝。
夜幕渐渐降下来。未玖揉了揉眉心，出了屋子，掩上门。自己也去了一旁的屋子，睡下了。
第二日晌午，后启才悠悠醒过来。
未玖领着她去了海边。后启就安静地坐在沙滩上。
海浪声粗犷低沉，海风吹着后启。后启感觉到，未玖不在沙滩上了。
未玖从海里上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条海鱼。他塞给后启一片贝壳，道：“你眼睛看得见的时候，就知道它有多么好看了。”
未玖一手提着鱼，另一只手去牵后启。后启轻轻地躲开，抬脚就走。
走得方向是对的，是朝着他们那处小院子去的。
未玖又过去牵起后启的手，无奈道：“你即便知道往哪里走，你就不怕磕倒绊倒或者掉到什么洞里去？”
后启摇了摇头，挣开了未玖的手。
未玖便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盯着后启，怕她歪倒。他有些无奈地道：“阿启，你不必非得如此。你可以，依靠一下我。”
“我炖鱼汤。”未玖道，“肯定比你炖得好喝的多。”
晚间的时候，后启的房里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将浅眠的未玖给惊醒。
屋里没有掌灯，黑咕隆咚的。未玖是神，即便是夜里也看得清楚。
椅子歪倒在地，桌子上茶盏也乱了，茶壶歪在一旁，淌出的水沿着木桌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看那样子，是想喝水，却失手撞了桌椅吧。
“出去。”后启传音道。
未玖将椅子摆好，又起身要擦桌子。
“你出去。”
未玖便不擦桌子了，也不管那歪放的茶盏。将后启一扯，就扯到了他怀里。
“你让我去哪里，后启？”未玖叹息道。
后启没有挣开这个怀抱，也没有揽上未玖。就那样站着，任未玖抱着她。
未玖先松开后启，转身出了屋子。她肯定觉得喉咙有些干，未玖就想先将自己屋里的水倒来给后启润润喉咙。
再回来时，后启已经歇下了。未玖端着茶盘，将茶壶什么的轻轻放下。
他走到床边，和衣躺在外侧。
那本该睡着的人突然起身，将他推开，脸色有些慌乱。
“你眼睛不方便，是我想得不周到。你要是有什么事，喊我就行。”未玖道。
那一双手却还是把未玖往床下推。
未玖按住那双手，道：“阿启，我也累。就不能让我睡一会儿么？”
后启就安静了下来，犹豫着使劲靠了靠内侧，空出外侧一大块儿来。
未玖躺上后，后启传音过来：“你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么？”
未玖默了一下，突然揽过后启低低笑出了声，“哪有什么，你瞎想罢了。”
“可你让我叫你兄长。”
未玖轻轻地在后启的眼睑上一吻，似蜻蜓点水般。后启听见他说，“是我怕你想不清楚。我现在却又万分不想听你这样唤我。你却是一次也没这样唤过我。”
“你不喜欢这样称呼，对不对？”
后启轻轻点了一下头。
未玖又亲了亲她鼻尖，道：“睡吧。”
后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亲了她的眼睛，亲了她的鼻尖。他和她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只要想想，后启就睡不着了。她想看一看未玖的样子。
后启这样想着，就伸手摸到了未玖的脸上。她摸过他的额头，抚摸过他的眉毛。描摹着他的眼眶，那只小手滑到未玖的鼻子时，被未玖一把攥住。
“别闹。”声音低低的，有着愉悦的笑声。
后启就收回手，挨着未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声。听着听着，心里那样安稳，不知不觉就睡了。未玖静静看着后启的睡颜，他要好好宠着这个小丫头，她在这世上以后启的身份活得年头不过才三千多年，却硬是顶着几万岁的高龄过活。他觉得她刚醒来，只是依赖他而已。然而她那时苍白的脸色，她虚弱的声音，还有现在，她的眼睛受伤了，她的喉咙也坏了。
未玖就知道，他，实实在在地挂心她，比对他亲妹妹碎和还要挂心。她要是欢喜她，很好。她要是以后看上了别的男子，这却不行。未玖想，这个小丫头心里只能装着他，再也装不下别人才好。
后启醒来时晃了好一会儿的神儿。身侧是空的，那里的床单也是凉的。要不是枕头上有一点点未玖的气息，后启真要以为昨晚是她做得一场幻梦了。
未玖昨晚自后启睡下后就出了门。那个小丫头在梦里手还紧紧抓着的衣襟不放，他轻轻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给院子布上了三层厚厚的结界，才离开。
未玖记得了，他救过一个女娃，那女娃是重明鸟和毕方鸟的混血。
凡世的时辰和四海八荒的不一样，那里是夏日，遥碧岭上却是北风呼嚎，大雪漫天。
祸影依旧一身猩红的袍子，见了未玖，也不行礼，道：“神尊记起祸影来了？”
“你会涂靥阵？”
“是。”
“我问你，凡世里的涂靥阵是不是你做下的？”
“我开门做生意。一个穿黑斗篷的人过来要涂靥阵法。迷川沼泽的封印也是我卖给他的。神尊于祸影有恩，这些消息，祸影就不要酬劳了。”
“他是谁？”
“我不知。”祸影道。
未玖怎么也想不到他当年顺手救下的女娃会偷学了他的法阵。这样古老的法阵，学起来破费力气，她就学会了，还用得很好。天赋确然很好，可那个被一群重明鸟欺负脏兮兮的女娃怎么就变成这样的模样了呢？
“若然有下次，本尊便不会看在后启的面子上饶过你了。”未玖道。
这一场大雪还在下。
祸影一身猩红在大雪漫天中十分刺眼。
未玖知道了啊。那么，离丞烨知道也就不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