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扶了月儿离了西安府,只拣了小路一路向西走去,行上半日,天气越发闷热得难耐。
月儿抬手擦擦额头汗珠,看看这满川的深秋景象,对秋菊道:“秋菊姐姐,这八百里秦川果然是闷热异常,都已深秋光景了,竟仍然闷热无比。”抬眼四顾欲找个阴凉的地方。
秋菊在月儿身后,看看日当正午,笑道:“姑娘,你怎忘了这里百姓常说‘秋后十八天金刚钻’,如今才过重阳不久,还要再热上些时日的!”见前面不远处有座山头,山脚下立着几间破庙,忙道:“姑娘,我二人一大早上路,此时已行得半日,看这正午日光晒得紧,再行路也是闷得心慌,要不我们在前面破庙里休息一会儿,半晌时在走不迟?”
月儿抬眼看看前面,果见山脚下有几间破庙,心中踌躇道:“秋菊姐姐,如今我二人背了《龙凤图》走路,已是危险之极,得千万小心才是,”叹息一声又道:“若有钟离公子送上一程,我也不会这般揪心!”思绪又飘然起来!
秋菊听月儿如此说,知她是对钟离子文心中挂念,暗道:“我星月教自天方传至东土几百年,教众已逾十万,自创教师祖起,便立下规矩,凡教中男女不可与异教中人结为夫妻。眼下姑娘却对钟离公子念念不忘,若是让教主得知必然大发雷霆,教规也不容!”
心中思量不定,深深叹一口气道:“姑娘,以奴卑之见,从今日起姑娘千万再别思念钟离公子,也莫对他有眷顾之情,否则时日逾长逾难割舍,如果生出祸端便不好说了。”
说之此便停下,装作信口说来,只迈步前行。
月儿听她如此说,心里闷道:“秋菊姐姐说这话的意思是在提醒我哩,星月教规我怎么会忘记,教规固然位居至上,但与钟离公子比起来……”
想至此,忙停下,心中有些恐慌,顺手抓起一把路边的茅草,握在手里,一截截的扯断,又一截截的恨恨的扔出去。
远远的看看贺兰山的方向,嘴里喃喃地道:“如果出生在寻常人家该多好!”心中郁闷,脚步便慢了许多。
秋菊回头看看月儿,知她心里难受,安慰道:“姑娘,我自小便服侍你,情同姐妹,你好我便好。以你貌相、地位,嫁个教中才貌出众的富贵人家总是容易得多,你可千万别犯傻啊!”
月儿仍是不语,教规固然不可破,但要将钟离子文的影子从脑海里丢开去对她来说绝非易事。
秋菊叹一口气,便自责道:“都怪我,当初如果不硬拉着你下山寻找《龙凤图》,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此时心里不住恨自己,紧紧咬住嘴唇。
月儿见秋菊自责的样子,心里便不忍。跳起来强装欢笑地道:“秋菊姐姐,你别生气,我是逗你玩呢,你怎么会当真起来!”说着话直盯着秋菊嬉笑!
秋菊脸拉得长长的,听月儿这么说“噗嗤”一声笑出来,便舒展了许多,道:“我就说嘛,我星月教教主之女怎么会违背教规呢?”
月儿听罢,苦笑一声,心里苦楚,便要将话题扯开去,突然记起早间在野店里突然闯入的金琵琶圣姑,问秋菊道:“秋菊姐姐,你说钟离公子未曾见过老婆婆,三两句话却就认了师伯,这却是为何?”
秋菊想想道:“听老婆婆问钟离公子什么玉箫的事,想必他碧落宫中各人也有各人的信物,只要有信物在如同见了本人一般,这便于我教的信物有别。”
月儿听罢,道:“小时候曾听云长老提起过碧落宫,说碧落宫很少与江湖中帮派来往,今日听钟离公子话语的意思,碧落宫主早就亡故,两大护法其一已隐居多年,算起来宫中掌事应该是这老婆婆了,不知她如今亲自下山又为何事,她说爹爹年轻时做了不少恶事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看看秋菊身上所背《龙凤图》又道:“这图为爹爹保管,以前从未听说过,想想此图必然不是我教中传下来的,况且即使风、云、雷、电四位长老也是失盗之后才知教中有此图,莫不然此图与老婆婆所言爹爹年轻时‘不少恶事’有关?”说至此便停下,不敢再往下想。
秋菊听完惊道:“姑娘你别瞎想,教主一生光明磊落,怎么会做不义之事,许是那婆婆误会了教主也有可能。”
月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想不通,也不再多说。
有些事,想多了头疼,想通了心疼。
两人走到山脚下,见这几间破屋,木门也都敞开着,两边俱是倒了墙,唯有中间一落,虽似有人修缮过,却也是破破烂烂的。
月儿看罢,笑道:“这屋子不像是庙,倒想守陵人住的屋子,不管什么,我们先借了避避暑就行。”随拉了秋菊走将进去。
两人进得门来,环顾四壁,见这房子倒是宽敞,两面皆空空的,唯有中间设了神台,却无神像,想是早就倒塌了。
月儿见后面墙壁上绘了一女相,绫罗飘带,华盖玉衫甚是美丽,旁题有几句,遂念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看看一旁也无落款,笑道:“这破屋原为祭奠这仙女而设,如今我们借她神殿乘凉,想来也是打扰仙女的安宁了,倒不妨拜上几拜,也是谢罪!”遂便倒头叩拜。
秋菊见月儿读了诗句便要参拜,笑道:“姑娘怎么见了这几句诗就要下拜,想中土历朝多出诗词,姑娘若每每都要拜过,即使到老也是叩不完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