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半悬,黑魅魅的祁连山,苍松翠柏随风涮涮作响,似狂雨而做。
半山突兀出一块大石,八九丈高,竖在树丛中,恰似半壁石墙挡住寒风来袭。
一堆篝火燃起,火苗幽窜,刘昭捡起一把柴火添上,望着盘腿坐在石下的寒潭哈木婆婆和蒙古青年。
婆婆手起手落处演奏琴曲。
刘昭细听,琴音所奏似万马奔腾,万千将士沙场戈矛杀伐呐喊狂呼,马嘶蹄鸣刀剑锋刃碰击惊心,铁刃不绝,嘶鸣于耳。
正听得出神琴声却戛然而止。
刘昭心下想道:“杀伐战火、仇怒难解,但演到最要紧关头时却停止,想是此恨未决。婆婆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能解开、世间之人都只会你杀我伐,最是百无聊赖的,看这婆婆已逾古稀,仇恨却甚深,若劝她能放下心头仇恨倒是无量祖师功德一件。”
遂道:“婆婆之琴音:正声凄惨、乱声壮烈,却少了后序,不知婆婆复什么仇却没有结果?”
哈木婆婆头也不抬,用手爱惜的抚摸着黑木琴道:“你这娃娃,看你年纪轻轻,音律参详却也通,能听出我寒潭木琴所奏《广陵散》的含义,要杀了你实在是可惜!”
刘昭听她如此说,心中一阵紧张,却暗道:“既然被掳来,生死也只是她一念间,如果能与她说得投机些或许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
遂浅笑道:“婆婆所奏《广陵散》是讲战国时期聂政因仇刺杀韩王之事,有开指、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六段,其中正声述聂政从怨恨到愤慨、乱声述聂政宁死不屈的复仇意志,后序是此事结果,既然婆婆不奏后序想必你老人家也知所报仇恨终将无果,何不就此收手,放下屠刀,清心静养安度余年。眼下你老人家掳掠小可到此荒山,想必对你是有极大用处的,否则掳我一瞬间我已毙命北武当山了,也不会大半夜的在这无人烟的荒山挨冻受饿,倒不如你早些杀了我是上策!”
他这是踹度哈木婆婆掠他的用意,必不会此时杀他,所以便大着胆子说出这些话,也是气愤之语。
哈木婆婆听罢厉声喝道:“够了,再多嘴我现在就杀了你。”
猛然一掌向前击去,掌风如刀簌簌作响,三五棵怀抱粗的松树应声倒下,刘昭那里见过这等厉害之人,单单是掌风就足以击断这百年古松,再不敢言语。
蒙古青年一旁瞪他一眼,上前一步对哈木婆婆道:“师父千万莫听这小子胡言乱语,气坏了身子,待我先杀了这南狗子再说!”
哈木婆婆摆摆手,咽一口气,稍作平静道:“也先徒儿,这小子虽然着实让人恼火,但思维学识到还不错,若日后能为你所用,大业功成便是近一步了,不要为一时之气误了大事!”
也先听师父如此说,心里郁闷不已,暗想这小子难道比自己还聪颖不行,就他这一介草民怎能为我所用。但师父如此说又不好违抗,只得答应道:“是,师父,徒儿记下了。”转过头狠狠瞪刘昭一眼,仍旧盘膝坐定。
哈木婆婆也不言语,只是静心养身。
刘昭却不知趣,见哈木婆婆不再狂躁,又憨起来,抱拳对蒙古青年道:“兄台名字称也先,可有姓氏?”
也先瞪他一眼,冷冷道:“绰罗斯”。
刘昭又道:“可是准噶尔部绰罗斯氏,为什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般?”
也先斜视一眼,讥笑道:“谁和你见过!”不再言语,静坐养心。
刘昭再说也无趣,遂和衣卧倒,抬眼望去,月光透过树荫,斑斑点点,听得远处兽禽呼叫此起彼伏,心里顿感凄凉。
月前还不曾离家,父母虽是管教甚言,却甚是疼爱。平生第一次出远门,本想同一山道长探讨道法,不料却被这恶婆婆掳在这荒山野岭,半夜奔波至此。不但此地属那省那府管辖自己不知,明日去向何方也是茫然,更可气的是这婆婆不时狂躁,蒙古青年也是鄙视于他,自己不会半点武功怎么护身,看来必需时时提防,否则必然命丧他乡,从此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刘昭叹一声又怨一声,心里委屈的要紧,无奈之极。
忽又自嘲道:“我劝她放下仇恨颐养天年,若我死在异乡父母又谁来养,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明日看个时机定要想法逃走。”注意拿定,便觉睡意袭来,看看天色,似有三鼓,拉紧衣服便一头睡去。
清晨的祁连山,雾气缭绕,晨光映过松针洒落在地上,满山的松树,满山的青翠。
睡在地上的刘昭闭着眼懒懒的伸伸腰,道:“小六,漱口水。”
一旁的也先斜他一眼,讥笑道:“阿妈,我要吃奶。”
刘昭听话音不对,急忙睁开眼,这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家,随身侍童小六或许还在北武当山,忙翻身站起,整理衣装。
哈木婆婆几十年冷清,早已不知人世冷暖,却也笑出来。
也先见哈木婆婆心情不错,右手搭在胸前,躬身问道:“师父,我们今日要去那里?”
哈木婆婆点点头示意免礼,道:“我要这小子帮我破解黄河北斗阵,寒潭是定然不能去的,以防那些牛鼻子寻去。为今之计,需寻个安静的所在,离王庭西向千里有一湖,名罗布淖尔,隐居罗布淖尔的天山三怪与我有过往来,我们去那里,一则无人相扰,二则请他三人来助你一臂之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