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梦。
也不知道墨北在梦里对我做了什么,我睡得极其安稳,一夜到天亮,扫去多日来的疲倦。
寝宫四下依旧安静的很,我起床以后换了身衣服,正坐在镜前梳头,四姐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她欣喜道,“灼儿,墨北尊上将莼岸姑姑救了回来!你快跟我去看看!”
我一听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喜悦,一下子站了起来,“真的?!”
“是真的,只是姑姑现在情况不太稳定,父君将她接到鹭禧殿正好生休养着呢。”
这么多天终于有了一件令人欣慰的好事,我喜不自胜的将长发随便挽起跟着四姐出了寝宫。
鹭禧殿曾经是上古帝姬莼岸的闺房,当年父君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父神的掌上明珠打造一座宫殿。后来,莼岸帝姬因为不喜上界古板沉闷,才一个人搬到了瑶山居住。
这么多年了,除了按时打扫的侍女以外,在无人进去过。沉寂已久的鹭禧殿终于再一次等到了它的主人。
一路上我和四姐说了好多话,我跟她说墨北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他无所不能,什么都会,还会钓鱼,烤的鱼也很好吃。
最后四姐烦了我,摆摆手,示意我不必多说她都明白。
鹭禧殿重兵把守,我与四姐进去后直奔寝室,父君母后也都在。
我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墨北,恨不得开心的立马扑进他的怀里,但转眼瞧见他面色有些苍白,不免担心了几分。
他坐在椅子上叠着腿,垂眸喝茶,茶水的热气翻涌上来模糊了他的面庞,却衬得更加白皙如玉。
莼岸姑姑的身体不容乐观,需要仔细调养。太上老君坐镇把脉,喂了姑姑一颗还魂丹,才勉强将其神魄定在体内。
太上老君捏着雪白的胡须,目光悲慈,“若是再迟几天,凰月便能将莼岸帝姬的神魄洗净,脱其身骨化身为魔,永世不得翻身。”
我听得一阵心惊肉跳,手紧紧地握成拳,恨不得一拳揍在释颜的脸上。
父君听了,长吁一口气,与太上老君道,“这次真的要感谢墨北尊上,还有您救了莼岸一命。”
“魔君释颜手段极其残忍,还是及早阻止他为上。”
墨北在这个时候开口,他侧头将茶盏放在木案上,淡淡道,“此次能够救出师妹仅仅是因为释颜身受重伤,魔界疏于把守。”
“但,”他停顿了一下,“绝无下次。”
我却听出些什么来,皱眉,“你独闯魔界?”
母后给我使了眼色示意我不要多嘴,四姐连忙将我拉了出去。
“太上老君还在你不要多说话。”四姐指尖戳着我的额头,“还像小时候那般无礼吗?”
我往园子中心的石凳上一坐,扁嘴,“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担心他受了伤而已。”
“尊上神力无限,怎么会轻易受伤。”四姐安慰我,“你不要多想了,现在姑姑已经救回来,上界只要全力对付身受重伤的释颜就是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释颜对姑姑已经不是单纯的爱慕,而是想要把对方一同拉入火坑的偏执。现在墨北把姑姑救回来,保不准释颜会再次陷入疯狂,上界岌岌可危。凰月还在他的手里,我们怎么也不能掉以轻心。
四姐见姑姑状况良好,便离开了,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就没有和她一起。等了许久,太上老君与墨北一同走了出来。
墨北神色清淡,看了我一眼。太上老君则是微笑着捻着胡须,和蔼道,“当年的你杀伐果断,征战四方,如今对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动了心,倒是让人意外。”
我有些害羞,脸红了红,起身向他行礼,“方才是灼华不守规矩,老君见笑了。”
“无妨无妨。”太上老君哈哈一笑,“我与你还有些话要说,你与墨北叙完,便来三清殿找我罢。”
我又行了一礼,“是。”
太上老君施施然腾云走远了。
我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墨北的面前,仔细的打量着他的神色。仿佛刚刚他的面色苍白只是我的幻想,现在他面色如常的任由我盯着他看。
墨北难的主动搂住我的腰,我与他又贴近几分,他的黑眸里荡漾开一圈笑意,柔声问我,“怎么了?”
“你真的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他反问我,脸上的笑意又添了一分。
我乐了,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嘿嘿的笑了好久,“你真的很厉害,居然独闯魔界把姑姑救了回来。”
“你若欢喜那便极好。”
“咦,”我抬头看着他微笑的样子,“你今天怎么有点不一样?”
“嗯?”
“怎么变得这么温柔,话也变多了。”
墨北怔了怔,随即笑道,“你多想了。”
“昨晚你是不是来过我的房里,我好像看见你,然后睡的特别安稳。”我带着笑意看他,撒娇似的说,“以后我要是无法安睡你就来找我好不好?”
墨北弯唇露出一个十分浅淡的笑容,黑眸里倒映着鹭禧殿的三月春花,万般美景都在他眼里停留。
我痴痴的看着他。
他轻声说好。
(2)
墨北应对魔界一事已经有了法子,他赶回紫宸星月布阵,我与他暂别去了三清殿。
巍峨的三清殿矗立在上界三清山,云雾缭绕,仙鹤环鸣,蓝天之下肃穆磅礴。
领路童子将我带到了太上老君的炼丹房,原本以为是个热气腾腾的锅炉房,却没想到是个别致的偏殿。
太上老君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这里,值班童子每天更换着,他们步伐匆匆神色匆匆。
见到太上老君我对他行了一礼,他笑道,“小公主无需多礼,快坐吧,看茶!”
我拘谨的坐下,奉茶童子端了两盏茶放在我的面前,茶盏清脆,茶色清香淡绿。
“这茶是三清山里有名的叶子青,用丹炉高火炒制,小公主可品一品。”
我仔细端起,揭开茶盏,一股微涩的茶香霎时溢了出来。我心想,这丹炉高火炒制的茶叶就是不一样,煮出来的茶几乎很少有茶沫,像江南的春水,一眼见底。
太上老君捻着胡须笑道,“墨北当年来我三清山为的就是一罐叶子青,还住了许久直到学会烹茶法才尽兴而归。”
他笑容和蔼我一时也放松了下来,奉茶童子又端上两碟栗子酥,香糯可口,我吃了两块觉着甚好。
听到他提起墨北,我也随之笑了起来,“墨北是爱茶之人,我曾在紫宸星月住过一段时间,他的书房里放了不少珍贵的茶叶。”
太上老君笑着点点头。
“不过,灼华倒不是爱茶之人,老君今日怕是有别的事与灼华说罢?”
太上老君又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他将茶盏放在桌上,抖了抖拂尘,与我道,“我曾听闻小公主之前落入凰月陷阱,是墨北将你救出?”
“说来惭愧,我之前听信谗言落入凰月幻境中,还是墨北救了我。他也因此身受重伤。”
“凰月是封魔山至阴至邪之地用鲜血浇灌而成,而墨北是上神神尊,纵使神力深厚也抵不过凰月一击。他能带你出来已实属罕见。”
我怔了怔,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出来以后我曾请司命星君算过墨北的命格,他说他命中有一生死劫。”
太上老君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若是如此怕是不妙。魔界之事恐就是墨北的生死劫所在,大意不得。”
这么多天,我担心的正是这个。一边害怕墨北以命相搏,一边又害怕上界落入魔君之手,惶惶不可终日。
此时被太上老君提了出来,我连忙问道,“那依老君之见,此事该如何化解?”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要委屈小公主了。”
我听见这话,心中一喜,“只要能救墨北,能救上界,我怎么样都可以!”
太上老君笑着摇摇头,他慈爱的看着我,“此事极不人道,小公主还是仔细考虑过后再回复我罢。”
我只好点头,“您说。”
他转身对着炼丹炉旁的童子招了招手,垂髫童子捧来一只绸缎包裹的木匣子。
太上老君接过木匣子,在我面前展开,一粒黑色的丹药圆润光泽的安静的躺在匣子内。
“这是……”我不由得有些奇怪。
“墨北的身体内有着媲美父神的力量,只不过被封住大半。他与凰月对抗时,此力量并不能帮助他,才会使得他落入下风。”
“而这丹药能让他将力量提升至二倍以上。”
“如此,便能与凰月对抗。”
我凝神看着漆黑的药丸,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那他的力量为何会被封住?”
“怕是超出了身体的承受,肉身毁灭,只留神魄。”
我大吃一惊,“那,如果他吃了这枚丹药,岂不是会……”
太上老君又是摇了摇头,“非也,丹药的力量虽然是逼出封印的神力,但却不会让他受伤。”
“只因……”他顿了顿,我紧张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太上老君才叹着气说道,“恐怕会失去部分记忆。”
我愣住。
“这便是不人道所在,失去的可能是记忆,也可能是情感。但要说失去的是哪部分记忆,尚未知。”
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无力地喃喃道,“失去记忆?”
“他……会失去与我的记忆吗?”